北京人读西安人写的《记忆老西安》

文/叶广芩

【编者按】叶广芩老师《北京人读西安人写的<记忆老西安>》：这篇书评以同代人、老同事的双重视角，为《记忆老西安》写下了真挚而深刻的注解。作为北京居住的西安文化亲历者，她的评述既饱含同袍情谊，又兼具旁观者的清醒洞察，让这本书的价值得以立体呈现。书评最动人之处，在于对作品特质的精准捕捉。从“高原到高峰”的定位，既肯定了朱文杰多年的创作积淀，也点出这部书的里程碑意义。叶广芩着重强调的读者留言互动、珍贵老照片收录两大亮点，切中了该书“非独著而共筑”的核心价值——它不仅是作家的个人记忆，更是西安市民集体情感的凝聚，老照片里的烟火气与留言中的共鸣，让历史有了可触摸的温度。对朱文杰语言风格的赞赏，尤为见功力。“平淡中见真情”的评价，既呼应了曾国藩的文论，又点出文字与西安城韵的契合度。这种对“非祖籍却得本土韵味”的肯定，凸显了作品语言的独特价值，也暗合了文化传承中 “心入”比“身入”更重要的深意。而将文杰比作“好裁缝”，缝合历史与当下的比喻，更形象道出作品的叙事智慧，也寄寓了对未来续写的期待。更深层的价值，在于书评对城市文化的思考。以北京西站的建筑为例，反观西安文化“基座” 的重要性，将这本书的意义从文学创作提升到城市精神传承的高度。“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的警示，点出文化记忆对城市发展的根基作用，让书评超越了单纯的作品点评，兼具文化思辨的重量。全文语言平实却力道十足，情感真挚不刻意煽情，恰如她所赞赏的朱文杰的文字风格。作为同代创作者的相互砥砺，作为文化人的责任担当，都在字里行间自然流露，从而使这篇书评本身也成为一次精彩的文化表达。【编辑：纪昀清】

我这两年，基本上是在北京和日本居住。文杰这些写老西安的文字，我全是在网上看的，看一篇收藏一篇。收藏来收藏去，我微信里各处全是朱文杰写的老西安。

朱文杰完成这本书，既出乎我预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我想到一个词：从“高原”到“高峰”。我和文杰在同一个单位共事，大概从1993年前后到现在，时间可不短了。我们俩的办公室都在文联三楼。在我的印象里，和文杰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他从没耽误正事——今天写诗，明天画画，后来又出了本报告文学《老三届采访手记》。最终推出这本《记忆老西安》，我觉得这是一条正路子，也确实形成了文杰创作的一个高峰，让我非常惊叹和佩服。

朱文杰和我是同时代的人，都属老鼠。我们常常开玩笑，说我们是一窝里的老鼠。这一窝里的老鼠，互相鼓励、共同努力，一起坚守在文学阵地上。文杰能在写作上取得这样的成就，我觉得既离不开他孜孜不倦的追求，也和他的文学担当、责任心以及不懈怠的态度密不可分！这本书我是零零星星在网上读的，看了很多读者的留言，觉得那些留言非常精彩。我不知道这本书有没有把那些留言收集进去。这是作家与读者的互动，是西安市民对自己生活城市的一种纪念，而不只是作家独自埋头写作那么简单。这种互动在我们以往的作品中并不多见——作者与读者在文字上的呼应，会成为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这是非常珍贵的！这是我的第一个感受。

第二个感受是，这本书里有很多珍贵的照片。我不知道文杰是从哪儿找到这些照片的，数量不少，还有私人珍藏的老照片、“全家福”等等，这些都为这本书增添了难得的光彩。因为这些照片充满了历史感、真实感和细节感，同时，也让这本写老西安的书留存下了生活气息与烟火之气。刚才闻频提到了《清明上河图》，我说《清明上河图》终究是画作，上面的人物都是画家勾勒出来的；而我们从《记忆老西安》里看到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们可以触摸到他们的痕迹，无需想象就能直观感受到他们的形象！这些人物永远留在了这本书写西安的书中，留给了我们的后代。前面有人提到，留言栏的设置实现了作者与读者的天衣无缝衔接，这真是个非常好的尝试。

还有，我突然觉得文杰就像一位好裁缝，他把西安的历史与今天巧妙地缝合在了一起。让我们既能看见西安的过去，也能了解西安的现在。当然，我更期待文杰能把对西安未来的畅想，也写进《记忆老西安》里。这样一来，西安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就浑然一体了！

第三点，从文杰的语言来看，也让我刮目相看。文杰的写作功力，确实值得我们好好研究、认真学习。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用平实、直接、简单的语言，却能牢牢抓住人心，让人一口气读下去。不像有些人写的报告文学，读了三五页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读了两三篇仍不清楚主题是什么。我觉得文杰对语言的驾驭非常老道。曾国藩说过：“文章的极致在于平淡。” 文杰《记忆老西安》中的文字，正是平淡中见真情，同时又蕴含着深沉的内涵。这种文字是文杰独有的，仿佛是他专门为描写老西安而选择的，特别有西安的韵味——这对于非西安祖籍的人来说，是很难达到的境界。这样的文字，体现出文杰个人语言风格的成熟，是我们无论年轻还是年长的写作者都应该向文杰学习的地方。

对于西安而言，能有这样一套《记忆老西安》，我觉得是一件幸事！一个城市的文化，是发展经济等各方面的基础。它就像中国古代建筑一样，必须有基座——没有基座，就不能称之为中国传统建筑。现在很多搞建筑的人，把中国的建筑高高架空。比如北京西站，那建筑就像架在一个空旷的城门楼式空洞上，给人一种悬而又悬的感觉，这不符合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文化的积淀，是西安经济发展最根本的基点。如果没有这样的老西安文化记忆，没有传统文化的留存，西安的任何发展都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真正宝贵的财富，是深沉内敛的，值得今天的我们细细品味；它需要我们拨开黄土，静心欣赏这份文化底蕴，而不是像演员头上的水钻那样，拿在手里轻飘飘、浮光掠影，灯光一照便晃人眼目。西安的文化是深沉厚重、耐人寻味的。正因为有这样的文化传承与积淀，我们今天读《记忆老西安》时，才更能体会到它的珍贵与深厚。我祝贺朱文杰！祝贺这位共事多年的老朋友取得这样的文化硕果，也祝贺西安能拥有这样优秀的作品。希望文杰的《记忆老西安》第二卷能早日出版问世。

【根据叶广芩在朱文杰《记忆老西安》首发式座谈会上的发言录音整理，2020年1月8日发表于《老西安记忆》公众号】

图：陶浒

【作者简介】叶广芩，北京市人，满族，现居西安。1948年生于北京，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安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西安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为西安市文史馆馆员；当选陕西省人大代表、西安市政协委员。曾获陕西省委省政府授予的“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有特殊贡献专家”待遇。

图：陶浒

【作家简介】朱文杰，男，1948年生于西安，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西安市文史馆馆员、“老西安研究中心” 主任，西安市诗书画研究会名誉会长、西北大学中国节庆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西安秦砖汉瓦研究会副会长、西安城墙历史文化研究会研究员、西安饮食股份公司首席文化顾问。曾任《陕西百年文艺经典・诗歌卷》《太白诗丛》《诗书画文丛》《大地文化丛书》《西安城墙（文化卷）》《中国名家书画文库》《情系黄土地——陕西知青老照片》《集邮年华》《集邮情怀》《国家名片上的丝绸之路》主编，还担任《名人眼中的碑林》《名人看未央》《名人话未央》《十说碑林》特邀编审。出版诗集《哭泉》《灵石》《梦石》《朱文杰诗集》（上下卷）；报告文学《老三届采访手记》；散文集《清平乐》《拾穗集》《长安回望》《吉祥陕西》（上下卷），2019 年《记忆老西安》（第一卷上下册）、2020 年《记忆老西安》（第二卷上下册）、2021 年《记忆老西安》（第三卷上下册）、2022 年《记忆老西安》（第四卷上下册）、2023 年《记忆老西安》（第五卷上下册），以及《碑林老字号》《长安吉祥说》（四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