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永远流淌的北川河
文/李鸿兴
我徜徉在珠江岸边,看着那奔流入海、日夜不息的江水,思绪不禁飞向青藏高原,飞回古城西宁,飞到了北川河畔。
1970年7月,我们一批“文革”中毕业的大学生,从西安交大被分配到高原青海。刚接到分配通知,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少时喜爱的边塞古诗,那昆仑雄风、祁连夜雪、大漠荒原、秦关汉月顿时如闪电般在脑际呈现。在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一生将与广袤无垠的青藏高原结下不解之缘。那时火车上没有空调。7月份的西安,夏日炎炎;火车上热气逼人。載着我们的火车一路西行,最后到达省会西宁。我刚住进西宁宾馆,就迫不及待地拧开水龙头,想用冷水冲去浑身的暑热。没料到,水刚往头上一洒,浑身立刻打了个寒战。啊,那水呀,冰冷冰冷的,尤如雪水一般,简直受不了,吓得我赶紧关了水龙头。后来知道,高原的夏天,地下水也是冰凉的,要洗澡还得用热水。
高原的气候与内地大不一样。记得在西宁的那些日子里,一年到头,每天晚上都得盖棉被。
按那时的做法,刚毕业的大学生都要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在分配到西宁工厂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先是在食堂当炊事员。赶上修青钢铁路,我还到工地上去做过饭。冬天来了,我也在锅炉房当过锅炉工,为大家送暖气。食堂的师傅们很关照我们这些刚进厂的学生,只让我们在食堂窗口卖饭菜,不要求我们天未亮就到食堂去发面蒸馒头。平时也尽量让我们做些辅助性的工作,捡个菜,记个账之类。生活虽然单调枯燥,但也不乏关爱与温暖。记得有一次往铝盆里打鸡蛋,准备做炒鸡蛋用。我一不留神,“卟”的一声,一个臭鸡蛋打到了盆里。我只好手忙脚乱赶紧连带周边一些好的鸡蛋也捞出来扔了。虽然损失不大,但毕竟是浪费,自己很内疚。之前师傅叮嘱过:“鸡蛋打开前要晃晃,检查一下”。好在师傅们很大度,他们说,你们学的知识迟早要派上用场,打个臭鸡蛋不要紧,但如果做技术工作出了错,那就损失大啦。几十年后,我仍然记忆犹新,在工作中引以为戒。后来,我在車间里当过装配钳工、技术员。又从车间到工厂设计部门从事设计工作。
记得在车间当装配钳工的时候,我的师傅是一位技术精湛,对工作要求严格,平时不苟言笑的上海老工人。他言传身教,让我学到了很多技术活,也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之道。他是从上海随厂内迁到西宁的,家还在上海,每年回上海探亲一次。有一年春节前,他己买好火车票,准备第二天就回上海了。可正巧赶上装配车间有一批产品要加班完成,他硬是和我们一起连夜加班到第二天天亮,饭都来不及吃,才提起行李匆匆赶往火车站。说到加班,那时装配车间每到月底总要“刮台风”。有一次,我已连续加班了几个夜晚,几乎没睡觉。后半夜时,我正在用铁锤从下往上用力敲打一块焊在配电箱上的工艺铁片,要把它敲下来。也许是太疲乏吧,一不留神,手里的铁锤失去准头,一下从铁片边上滑过,继续往上,正打在自已额头上,顿时血流满面。额头上留下了一个铜钱大的伤口。幸好铁锤被铁片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加班没有报酬,全靠自觉。虽然辛苦,倒也坦然。
在设计部门工作时,曾经因为新产品要做工业性试验,我带着几位工人师傳,来到山西一个矿务局,随机器下矿井跟班做试验。每天坐吊笼下井上井,在充满尘粉的基建坑道中跟班作业,对机器的使用情况随时做好记录和维护。每天下班出井时,满身满脸都是粉尘,大家就一头扎进澡堂的大池子里洗个痛快。这一干就是半年多,直到完成试验任务,才返回西宁。工作的成就感使自已忘记了辛苦和疲劳。
闲暇之时,也有自己的娱乐活动。我们的工厂座落在小桥朝阳西路,工厂食堂后边是北川河。那时夏天河水很大,我们曾结伴下水捕鱼,还真捉到过一些小鱼。魚身上没有鳞,是不是小湟鱼,也没太多考究。也曾经到大通老爷山去野游,带上一点凉面酿皮就出发;虽然简单,但也快乐。曾经跟厂里一位同事到湟中乡下参加他亲戚的一个婚礼。还记得刚要进门时,拦门就有人捧上三碗酒,说是当地风俗,非喝不可。我没有酒量,拒绝不喝又不礼貌。正在尴尬之时,同事机智地替我解了围,让我每碗尝上一口就可以。于是,大家哈哈一笑,我总算过了关,进了门。那一刻,让我深感高原人的豪爽朴实和友善。
岁月如流水。我在西宁渡过了整整十八个春秋,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也曾去过青海湖畔,日月山上;走过金银滩边,倒淌河旁。高原磨炼了我的意志,开阔了我的心胸。我体验了生活,收获了事业,也收获了爱情和家庭。有欢乐,有忧伤;有追求,有挫折。往事历历,无怨无悔。1988年之夏,我一家人调回了广东,回到我出生成长之地,开始新的生活,从事新的工作。转眼之问,又是三十几个春秋。每当静夜沉思,我总会想起在西宁工作与生活的那段难忘岁月。如今的西宁,己是享誉国内外的夏都。我曾几次回到西宁看望老岳母及家人,亲眼看到西宁旧貌换新颜,到处是高楼林立,道路纵横和美丽壮观的高架桥。我为自己曾为青海人感到自豪!近年来,每当我读到大舅哥程鵬写的咏青的诗歌、散曲和散文,我的心情依然是那样的激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事物在变化。不变的是我心中永远的西宁情结,是那在我心中永远流淌的北川河!
作者简介:
李鸿兴,广东省潮州人,曾在青海矿山机械厂工作。现己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