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家乡小学
王增实
十几年前,老家的一个亲戚不经意地对我谈起,村里的小学撤销了,孩子们要坐拖拉机到邻村的学校读书。听到这一消息,一种莫名的忧思和惆怅之情,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打开记忆的橱窗,家乡小学那熟悉的校园教室,熟悉的老师同学,熟悉的杏树桃树和高挂在槐树枝头的那口声音洪亮的铁钟,就会在脑海里一一清晰地浮现出来。
家乡的小学是当时六汪公社(现称镇)四所拥有一到六年级的完全小学之一,听说1945年解放后不久就建起来了。西向的学校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分别书写着“胶南县”、“王家庄小学校”九个苍劲有力的白底灰沙大字。
也许因为有了小学的缘故,村里重视学习的气氛很浓。大多数到了上学年龄的孩子都会被送到学校读书。到1965年,村里就有5个大学毕业或正在大学深造的学生。
1959年初秋,已经7岁的我胆怯地跟着二哥来到学校报名处,一位姓赵的老师问明情况后,用毛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王增实”三个字,这就是我使用至今的名字。
对于贪图玩耍的孩子来说,枯燥无味的读书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束缚。1963年春,学校里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活动。“学习雷锋好榜样”成了我们天天必唱的歌曲,雷锋的事迹和精神深深地打动了一个个幼小的心灵,全校很快出现了学习雷锋、争做“三好学生”的浓厚氛围。
个头不高、不苟言笑的校长在师生中有着很高的威信。他的粉笔字写得刚劲公正,对老师和学生的要求十分严厉。下午放学以后,他经常给我们讲“屈原投江”、“寒食的来历”等故事。还有一位老师不但讲历史故事,有时还讲一些《聊斋志异》里的鬼神故事,听了“画皮”这个故事后,我晚上回家时增加了一种恐惧不安的感觉。
升入四年级以后,学校里对教学抓得严了起来。不但增加了写作文,还要背不少课文,还要上早自习。尤其冬天上早自习,实在是一件苦差事。天不亮就要自带煤油灯来到教室,教室里没有炉子,冻得两手直打哆嗦。同学们只好高声朗读课文以驱除寒气。
六年级的学习更是紧张至极。除了要迎接小学毕业考试外,还要参加初中考试。那时,学校对初中考试十分重视,一个小学能有几个学生升入初中是衡量教学质量高低的唯一标志。我们小学连续几年每年只有3名同学升入初中,这让学校的领导、老师和同学都抬不起头来。为了扭转这一局面,知识丰富、要求严格的王老师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后,在教学上确实想了不少办法。除了加大数学解题难度外,要求我们进行大量的作文训练,有时要求一天写一篇作文。写作要求也很灵活,有的要求写成书面作业,有的要求列出提纲,有的只要求打出腹稿就可以了。
有一次,为了写一篇“破除迷信”方面的作文,老师让班上一个同学下午假装肚子痛,两个同学把他架回家。那位同学的母亲急忙去找村里的一位“神婆”“诊治”,“神婆”装模作样地说,“这是白虎打灾”,“烧烧香纸就好了”。这时装病的同学笑着从炕上跳了下来,藏在两边里屋的20多个同学也一齐跑了出来,“神婆”的骗术不攻自破,我们的这篇作文也有了生动的素材。
勤奋的付出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1965年的升学考试,我们小学有8人收到了初中录取书。从此以后,我离开了那所曾经度过了六年光阴、留下过无数欢声笑语的校园。
家乡的小学终于退出了教学的舞台,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但我一直深以为憾。我幻想着有一天,一所窗明几净、校园宽敞的小学重新建立在村子东南方,那嘹亮的钟声、琅琅的读书声和孩子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欢笑打闹的声音,重新回荡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