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酒罢引伴寻窖魂
祭典的鼓点余音还绕着酒神台的木柱,攒动的人影渐次散去,叔夜公攥着焦尾琴立在台边,玄色袍角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素白的衬布。他目光越过空了半片的祭场,直直锚在酒厂那方飘着酒旗的屋檐——风裹着桂树的甜香与新酒的清冽漫过来,他指尖无意识地叩在琴身,清浅的“笃笃”声,像落在喧闹尾声里的星子。
我拎着温酒的粗陶壶走过去,把斟满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叔夜兄,刚祭典上您说我《烟火三章》里‘市井香藏真意’,其实我写那些文字时,总想起您《酒会诗》里‘素琴挥雅操’的句子。不过我近年所撰‘驻村手记’里,有位九十三岁的邵大爷,倒让我常想起您牵挂嵇绍的模样——他娘走了三十年,衣兜里总揣着块给娘留的绿豆糕,蹲在老井台边,见人就盼着能唠两句‘娘当年蹚冰碴子背我去看病’的旧事。旁人总往他家送米送油,可他拉着我手说‘有人听俺说话,比吃啥山珍海味都香’。”
他指尖捏着杯沿,抿酒的动作顿了顿,眼尾的细纹里漫上点暖意:“倒让我想起嵇绍。我临刑前坐在狱里,把《酒狂》的谱子揉得发皱,却只来得及跟他说‘守真就好’。后来山涛捎信来,说绍儿总对着那谱子发呆,手指在琴上按错了音也不换——原来孩子要的从不是大道理,是有人陪着他把道理悟透;老人要的也不是冷的物资,是有人陪着他把念想守住。”我点头,指了指酒厂的方向:“就像我爹当年,见我趴在桌上写作业,扛着锄头进门就骂‘整天写写画画不干活,我看你能给我考个状元’,后来才懂,那粗话里藏着的,是怕我没人疼的心意。这窖池里的酒要陈上三五年才醇,人心的暖,也得陪着才热乎,您愿随我去瞧瞧?”他指尖绕着琴穗转了圈,笑出声:“有知音引路,比当年山涛陪我逛竹林还自在。”
第一幕:透明厂观新酿技 聊家风与盼头
往酒厂走的路两旁,种着半人高的兰草,沾了酒气的露珠滚落在叔夜公的玄袍下摆,晕开一小片浅痕。他弯腰拨了拨草叶,指腹蹭到叶片上的绒毛,忽然抬头问:“你爹当年的盼,后来续上了?”
“续在我儿子身上了。”我从布兜里掏出块晒干的黄精递给他,“我十七岁去县城读高中,嫌家里的桑叶茶喝着‘土气’,总省下伙食费买小卖部的袋装绿茶。有次放假回家,见爹蹲在灶门口,把我剩下的半罐桑叶茶倒在粗瓷碗里,边喝边说‘渴了就回家’——没半句责备。后来我处女作《青春是什么》在《青春诗歌》发表,得了50块稿费,先买了他爱吃的酱猪蹄,又买了罐茉莉花茶,还有一袋娘爱吃五香花生米,他嘴上骂‘乱花钱’,却把茶罐藏在柜顶,每次我回家,才舍得捏几片泡在水里。现在我儿子寄白茶来,总在快递盒里附张纸条,上面写着‘爸,写稿少熬夜’,字里行间的认真,跟他爷爷当年藏茶罐的模样一模一样——家风哪是刻意教的?是我陪着爹喝茶,他陪着我唠嗑,日子久了,那疼人的心意,就顺着茶香味传下去了。”
进了透明工厂,银色的机械臂正稳稳地给酒坛封口,起落间没半分偏差,玻璃后的物联网屏幕上,温湿度的数字跳得缓慢又精准。我指着屏幕:“您看,现在酿酒能精准控温控湿,却没丢《九酝酒法》里‘慢陈化’的根。就像我们帮村里的汪萌香,她爹患尿毒症,娘智力残疾三级,小姑娘总蹲在灶火旁,用捡来的纸箱皮画画,画里的压水井总在往外流水,小人儿的嘴角总翘着。我跟她说‘你好好学,以后能给爹治病’,就像我爹当年跟我说‘能考状元’——把盼头说给孩子听,比啥都管用。之前去她家走访,见灶台上摆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硬得发渣,她却说‘留给爹的,他饿了就能吃’,那股子懂事劲儿,倒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攥着块水果糖等爹从地里回来的模样,糖都化了也舍不得吃。”
叔夜公凑到玻璃前,指尖跟着机械臂的轨迹轻划,眼神里满是新奇:“像我当年给《广陵散》标音准,差半分都不成。你对汪萌香的盼,和对儿子的盼一样真,这才是‘推己及人’的道理。”工人递来杯刚酿好的新酒,他抿了口,喉结轻滚,眼亮了亮:“有兰草香!像当年向秀在竹林里酿的‘竹露酒’——那时候我们围着酒坛坐,山涛捧着酒碗说‘酒要醇,人要诚’,如今你待村里的老幼,正是这份不掺假的诚。上次听你说,帮邵大爷修完井台,他非要往你兜里塞自家种的柿子,红得透红,你推辞,他就说‘你陪俺说话,俺没别的谢’——那不是客气,是把你当家人了。”
第二幕:非遗坊念旧友情 谈陪伴与传承
非遗工坊的门帘一掀,麦香混着酒香就漫了出来,曹师傅正站在木桌前,教徒弟揉“桃花春曲”。面团在他掌心揉出细密的纹路,徒弟没掌握好力道,揉出来的曲块松松散散,曹师傅便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慢揉:“得让麦香从面里透出来,就像人心,得慢慢暖才热乎。”
叔夜公走过去,捏起块生曲放在鼻尖闻了闻,笑出声:“向秀当年注解《庄子》,每个字都要在心里琢磨半宿,说‘差一个字就失了本意’,跟这揉曲‘够百下才出香’是一个规矩。他若见了你陪邵大爷唠嗑的模样,定要拍着你肩膀说‘懂人心’。”
“您当年在竹林里,陪阮籍对着夕阳放歌,听向秀论‘名教与自然’,不也是一种陪伴?”我轻声说,“邵大爷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给娘留的绿豆糕,衣兜里藏着我帮他拍的全家福——照片上他坐在老井台边,笑得牙都露出来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我整理爹的遗物时,翻出当年那罐茉莉花茶,见茶罐底下压着张纸,上面是我写的冲泡方法,他在旁边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个小勾,还注了行‘儿子爱喝浓的’——原来陪伴,就是替那些没说完的话找个去处。我帮汪萌香筹学费、找画板,是替我儿子圆‘有人撑腰’的梦;我陪邵大爷蹲在井台边唠嗑,是替我爹听那些没说够的牵挂。”
他从布兜里掏出些熟曲,轻轻洒在青砖上,声音轻了些:“敬向秀,也敬山涛。我当年写《与山巨源绝交书》,总怕官场的虚伪连累他,却不知他要的从不是‘不连累’,是能陪着我扛事。后来绍儿长成正直的人,不是我教得多好,是山涛陪着他长大,把‘诚’的理儿说透了。你们驻村的人,就是当代的山涛,陪着老人守念想,陪着孩子做梦——这比啥金银都金贵。前几日见你帮李奶奶教孙儿写名字,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教,写错了也不恼,只说‘咱再写一遍’,那耐心,跟山涛教绍儿读书时一个样。”
雾气裹着窖池的香气漫过来,我指了指玻璃后的酒坛:“酒得陈三五年才醇,陪伴也得日积月累才暖。邵大爷说‘有人听俺说话,比吃啥都香’,就像您弹《广陵散》,得有人懂,才不算绝响。”他哈着气在玻璃上画了株兰草,线条流畅又温柔:“说得对。人心的暖,从来不是急出来的,是陪着陪着,就热了。”
第三幕:食堂物流感新暖 论雁声与同频
孝亲食堂里,八仙桌旁坐满了老人,有个穿蓝布衫的老爷子,用筷子敲着碗沿,哼起了《酒狂》的调子,跑了音也不在意。叔夜公走过去,跟着调子轻轻和,两人的声音一老一沉,倒意外地合衬。老爷子见他唱得熟,笑着递来杯枸杞酒:“暖身子的,尝尝。”
他接过酒杯抿了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的细纹,忽然转头跟我说:“燕兄,当年我在洛西华阳亭宿夜,半夜听见有人弹琴,调子悲壮得让人心里发紧。我推门出去,见个穿白衣的客人坐在石凳上,手里的琴弦泛着光。他见了我,就把《广陵散》的谱子递过来,教我弹的时候,却严令‘此曲不得传他人’。后来袁孝尼来求谱,我始终没松口,直到临刑前弹完最后一遍,才叹‘《广陵散》于今绝矣’——如今见你把驻村的故事记在手记里,倒觉得好东西从来不该藏着掖着,就像这酒的香气,得飘出去,才不算辜负了粮食的心意。”
我愣了愣,随即点头:“您这话说得对!就像邵大爷,总把‘娘背他蹚冰碴子’的旧事藏在心里,见了生人就闭紧嘴,直到我陪他蹲在井台边唠了三次,他才肯慢慢说;汪萌香也一样,把画的压水井藏在灶火旁的柴堆里,怕人笑她画得不好,直到我们给她买了画板,她才敢把心愿画在纸上。上次帮她把画挂在学校走廊,她站在画前盯了好久,小声说‘原来我的心愿也能让人看见’——您当年守着《广陵散》的规矩,是重诺;我们现在把这些暖心事传出去,是把‘诚’换了种方式。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就是把好的、暖的,接着往下递嘛。”
叔夜公望向窗外的晚霞,夕阳把他的侧脸染成暖红色,眼神飘得远了些:“还有件事你或许不知,我曾与仙人王烈同往山中采药,他在石穴里得了块青泥,揉成丸子就能把青石化了;后来又在石室里见了本素书,上面的字我只抄了一半,再回去找时,石穴和石室都没了踪迹。王烈叹我‘无得道机缘’,可如今想来,‘道’哪在仙药和素书里?在你陪邵大爷唠嗑时的耐心里,在你帮汪萌香圆梦时的真心,在这食堂里老人们的笑声里——这才是能传千年的‘真道’。上次见你给食堂的老人分水果,把软些的梨都挑出来,递给牙口不好的张爷爷,还帮他把梨皮削了,那细节里的暖,比仙药更动人。”
走到物流中心时,印着“中国酿,世界香”的酒箱正被工人搬上货车,红色的胶带在阳光下闪着光。叔夜公掏出手机,对着酒箱拍了张照发给阮籍,转头跟我说:“让那厮瞧瞧,如今的酒香能飘到多远,你们的‘雁声’能传到多广。千年前我总想着求仙问道,如今见你们守着人间的暖,才知《养生论》里说的‘养生’,从不在服食仙药,在养一颗真心;‘留名’也不在弹好一首琴曲,在暖好一片人心。”
尾声:黄精酒约待三贤 续古今同频
晚霞把河滩染成了橘红色,叔夜公解下琴穗上系着的玉坠,递到我手里——那玉坠是乳白色的,上面刻着株兰草,摸起来温温的。“这是当年曹氏赐的,留着给你做念想。”他说,“下次约着刘伶、阮籍、山涛来,你把泡好的黄精酒带来,咱们就在这窖池边,你给我们说“邵大爷们”的井台往事、“汪萌香”的画板心愿,我弹《广陵散》,也弹你们的‘陪伴曲’——那些故事,那些心意,都是这时代最动人的‘雁声’。”
我接过玉坠,晃了晃手里的黄精:“到时候我按《养生论》里说的,把黄精泡上半月,再给您带本‘驻村手记’,里面有邵大爷坐在井台边的照片,有汪萌香画的压水井——您一看就懂,如今的‘修身齐家’,早不是只守着自己的小家,是把家家户户的暖都凑在一起。我这只‘雁’来驻村一遭,能留下这些暖心事,也算不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念想了。”
他抱着焦尾琴走在前头,玄袍的下摆扫过路边的兰草,琴身偶尔发出轻响,混着酒香飘远。风里好像还藏着他没说完的话——千年前怕《广陵散》绝响的担忧,如今都变成了对“陪伴曲”的期许。原来历史与现代从不是隔着河的两端,是邵大爷的牵挂与嵇绍的琴谱同频,是汪萌香的画板与向秀的注解共振,是我们用“雁声”传下去的暖,奏成了新时代的“广陵散”——这暖,藏在唠嗑里的耐心、茶水里的牵挂、盼头里的认真,也藏在“不负此行”的初心里,代代相传,从未断绝。(燕语信)
千年琴酒与人间暖意的交响——《广陵新韵:嵇康醉寻古井香》赏析
《广陵新韵:嵇康醉寻古井香》以“琴”与“酒”为经纬,织就了一幅跨越千年的文化与温情画卷。上篇借亳州祭典为引,让嵇康的琴魂与古井酒香相遇,刘伶的憨态、阮籍的牵挂与现代祭典的“透明工厂”“轻养社”交织,既还原了魏晋风骨的疏朗,又勾勒出传统酒文化的当代新生,“做真人,酿美酒”的理念与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张遥相呼应,让历史与现实达成奇妙共鸣。
下篇则将笔锋转向人间烟火,邵大爷攥着绿豆糕盼人唠嗑、汪萌香在纸箱皮上画压水井的细节,与嵇康对嵇绍的牵挂形成对照。作者以“陪伴”为核,将魏晋名士的“养生”从服药饮酒,延伸为驻村帮扶的真心暖意——黄精的甘美、茶罐里的牵挂、纸条上“爸,写稿少熬夜”的叮嘱,让家风与善意在细节中流转。嵇康遇客传《广陵散》、与王烈采药的传说,更被赋予新解:“道”不在仙药,而在陪老人唠嗑的耐心、帮孩子圆梦的真心,让千年琴音最终落回到人间的温度里。
全文以“雁声”为喻,让嵇康的琴魂、古井的酒香与驻村的暖心事同频共振,既守住了文化的根脉,又写出了时代的新意,字里行间满是“古今同此心”的共情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