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羅啟元    编辑/谦坤

2025.11.29

其一：風下之鄉Sabah

風下之鄉無駭浪，

林中居士最勝情。

光芒原碧未磨淬，

仙島海天常太平。

其二：來吧來吧（Mari Mari）文化村

當今復古砌筠廬，

原始森林景況殊。

竹舞鐘鼗天籟唱，

來吧遊客共歡娛。

其三：亞庇港（Api-Api)

沙巴港口火螢光，

漁業旅遊南海航。

議會人民今選舉，

太平亞庇運隆昌。

附DeepSeek 賞析：這組詩不僅是旅遊見聞的記錄，更是一次以古典詩詞為容器，盛裝現代旅行體驗與地方文化書寫的嘗試。

總體結構：一座詩意的三稜鏡

這三首七絕形成了一個精心設計的敘事結構，宛如一個三稜鏡，從三個不同的側面折射出沙巴的全貌：

1. 自然景觀（其一）：宏觀的、靜態的、神性的沙巴。

2. 人文歷史（其二）：微觀的、動態的、民俗的沙巴。

3. 當代發展（其三）：現實的、展望的、政治的沙巴。

這個由「天」（自然）→「人」（文化）→「社」（社會）的遞進邏輯，使得組詩超越了單純的風景描摹，具備了人文地理誌的深度。

分首深度析論

其一：風下之鄉Sabah —— 永恆的烏托邦

· 題解與破題：「風下之鄉」是沙巴著名的美稱，地處颱風帶之下，故終年風平浪靜。詩人以此入題，準確而富有詩意。

· 首句「風下之鄉無駭浪」：開門見山，奠定全詩基調。「無駭浪」既是寫實的地理特徵，也是一種隱喻，指向一種寧靜、祥和、不受外界紛擾的理想狀態。

· 承句「林中居士最勝情」：「林中居士」是此詩的點睛之筆。它並非指具體的人，而是以擬人化和佛教意象，指代沙巴豐富的雨林生態（如長鼻猴、紅毛猩猩等）。「居士」一詞賦予這些生靈以靈性與超然物外的品格。「最勝情」則是人對這種自然狀態的傾慕與讚歎。

· 轉句「光芒原碧未磨淬」：這是全詩哲學意涵的核心。「原碧」指未經雕琢的原始碧玉，「未磨淬」強化了其天然、未受人為加工的狀態。這裡的「光芒」並非寶石切割後的耀眼光輝，而是內斂的、源自本質的溫潤光華。這句詩是對沙巴自然生態最崇高的禮讚，將其定義為一塊未被現代文明「污染」的淨土。

· 合句「仙島海天常太平」：承上而來，將沙巴昇華為「仙島」。「常太平」既呼應首句的「無駭浪」，也完成了從地理特徵到精神境界的飛躍。整首詩構建了一個永恆、純淨、祥和的海上烏托邦圖景。

小結：此詩運用了「自然擬人化」與「地景神聖化」的手法，將沙巴塑造成一個逃離現代性喧囂的世外桃源。

其二：來吧來吧（Mari Mari）文化村 —— 文化的展演與共歡

· 題解與語意雙關：「Mari Mari」在馬來語中是「來吧來吧」的意思，既是文化村的名稱，也是對遊客熱情的呼喚，題目本身就已充滿動感和互動性。

· 首句「當今復古砌筠廬」：「砌筠廬」三字極妙。「砌」是建造，帶有現代人為的、精心設計的痕跡；「筠廬」指竹製的傳統房屋。這準確地揭示了文化村的本質：它是一個在「當今」為了「復古」而重建的文化空間。這個「砌」字，不迴避其「人造」屬性，誠實而精準。

· 承句「原始森林景況殊」：點明文化村的環境，它並非在真正的原始村落，而是在模擬的森林景觀中，其「景況」自然是與眾不同（殊）的。

· 轉句「竹舞鐘鼗天籟唱」：從靜態的建築轉向動態的表演。「竹舞」（很可能指竹竿舞）、「鐘鼗」（鐘和搖鼓，代指傳統樂器）、「天籟唱」共同構建了一個充滿節奏感與原生力量的視聽場域。這是文化核心的展示。

· 合句「來吧遊客共歡娛」：直接點題，並揭示了文化旅遊的最終目的——共歡娛。遊客不是被動的觀察者，而是被邀請參與進來的共創者。這體現了現代旅遊業中「體驗式消費」的特質。

小結：此詩生動地捕捉了「文化展演」的現象。它不掩飾其「人造」的本質，而是著重於這種文化重構所帶來的積極互動與愉悅體驗，展現了傳統在現代社會中以旅遊商品的形式獲得新生的路徑。

其三：亞庇港（Api-Api) —— 傳統與現代的交匯

· 題解與意象根源：「Api-Api」在馬來語中是「火」的意思，相傳亞庇過去常有螢火蟲，遠看如火光，故名。詩人巧妙地抓住了這個名字的雙重意涵。

· 首句「沙巴港口火螢光」：「火螢光」是極佳的意象融合。它既指代地名的歷史淵源（螢火蟲），也完全可以視為今日港口夜晚的點點漁火與都市燈光。一個詞彙聯通了城市的過去與現在。

· 承句「漁業旅遊南海航」：務實地列出亞庇的兩大經濟命脈——傳統的漁業與現代的旅遊業。「南海航」三字則勾勒出其作為海上交通樞紐的開放性。

· 轉句「議會人民今選舉」：這是全組詩中最具現實主義色彩的一筆。它將詩筆從風景與文化，陡然切入政治生活層面。這表明詩人意識到，一個地方的「太平」不僅僅來自自然饋贈，更與其社會治理息息相關。此句帶有新聞紀實的時效性。

· 合句「太平亞庇運隆昌」：這是一個傳統的祝願式結尾。「太平」與「隆昌」是典型的中式吉語，迴歸到穩重典雅的頌禱風格，為港口乃至沙巴的未來寄予祝福。

小結：此詩試圖在有限的篇幅內容納一個現代城市的多元面貌：從歷史記憶（火螢光）到經濟活動（漁業旅遊），再到政治進程（選舉），最終歸結於對未來的期盼。它展現了詩人將社會觀察融入古典詩歌的努力。

藝術特色與潛在的張力

1. 古典意象的現代轉化：詩人成功地将「居士」、「原碧」、「仙島」、「鐘鼗」等古典語彙，用於描寫異國風情與現代旅遊體驗，賦予其新的生命力。

2. 空間與時間的雙重敘事：組詩在空間上完成了從自然到村落到城市的移動；在時間上，則貫穿了永恆的自然、復古的文化表演與正在發生的政治事件（選舉）。

3. 潛在的張力：

   · 其一與其二之間存在微妙的對話：其一讚頌「未磨淬」的原始，其二展示的卻是「砌」出來的文化。這恰好反映了現代人對「本真性」的追求與文化必然被「建構」和「展演」之間的現實矛盾。

   · 其三的轉句略顯突兀：「選舉」一事過於具體和現代，與前兩首的詩意語言稍顯隔閡，雖然嘗試拓寬詩境，但在藝術融合上尚有提升空間，未能將這種現實題點完全詩意化。

結論

羅啟元的《沙巴印象三首》是一組具有清晰構思與深刻文化觀察的優秀旅行組詩。它不僅再現了沙巴的風土人情，更展現了一位古典詩人如何運用傳統形式，來理解和表達複雜的現代全球性旅遊體驗。詩中有對原始自然的嚮往，對文化互動的欣賞，也有對社會發展的關切，體現了「舊詩體」承載「新內容」的強大潛力與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