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太行绝笔》连载
第三十一回 信染血痕
延安的窑洞,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刘志兰坐在炕沿上,手里捏着那封从太行山里寄来的信,信纸边角磨得发毛,中间洇开的血渍像块深色的疤,牢牢粘在“伯崇”两个字上。她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甲掐进信纸里,却没觉出疼——送信的战士刚走,说这是从十字岭的战场上找到的,左权贴身放着,子弹打穿胸膛时,血顺着信纸往下流,把最后几行字浸得模糊。
“妈妈,抱。”太北拽着她的衣角,小胳膊晃来晃去,两岁的娃娃还不懂“牺牲”是啥意思,只看见妈妈的眼泪掉在炕上,像断了线的珠子,就伸出小胖手去擦。刘志兰低头,看见女儿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极了左权——上次他从太行山回来,也是这样盯着她笑,说“志兰,太北长的随你,眼睛亮”。
她把太北抱进怀里,脸贴在女儿软乎乎的头发上,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信纸摊在腿上,她不敢看,却又忍不住,一行一行地摸,像在摸左权的手。“仿佛看见太北在地下爬,一会儿扑进他怀里,一会儿又转到我怀里闹”,这句话她记得清楚,上次他写信来也这么说,当时她还笑他,说“你倒会想,等你回来,太北早会走了”。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延安的黄土味,吹得油灯“噼啪”响,灯影晃在信纸上,那些没被血浸到的字忽明忽暗,像左权在跟她说话。她想起去年秋天,左权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风,他背着枪,站在窑洞门口,摸了摸太北的头,说“志兰,等打跑了鬼子,我就回来,给你和太北种洋姜,种西红柿”,当时她没哭,只说“你要活着回来,太北还等着听你讲打仗的故事”。
“妈妈,爹爹呢?”太北在她怀里蹭了蹭,小手指着信纸,“爹爹的字,像小虫子。”刘志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拿起女儿的小手,按在信纸上的血渍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太北,这是爹爹的血,爹爹……爹爹去打鬼子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她不敢说“不回来”,也不敢说“牺牲”,只敢说“很久很久”。夜里太北睡着后,她坐在油灯下,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血渍干了,硬邦邦的,却带着左权的温度。她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左权在油灯下给她写信,字写得方方正正,末尾总画个小小的笑脸,说“志兰,看见笑脸,就当我在跟你笑”。这次的信,末尾也有个笑脸,只是被血浸了一半,像在哭,又像在笑。
窗外的鸡叫了,天快亮了。刘志兰把信叠好,放进贴身的布兜里,布兜是她亲手缝的,上面绣着朵兰花,是左权喜欢的。她摸了摸布兜,像摸到了左权的心跳,暖乎乎的,却又凉冰冰的——她知道,以后再也收不到他的信了,再也看不见他在油灯下写字的样子,再也听不到他说“志兰,我回来了”。
她抱着太北,走到窑洞门口,望着东方的天空,那里泛着鱼肚白,像左权信里写的“太行山的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炉火映着每个人的脸,暖乎乎的”。她轻声说:“伯崇,你放心,我会把太北养大,让她知道,她的爹爹是个英雄,是为了打鬼子,为了咱们的家,才走的。”
风又吹来了,带着远处的军号声,刘志兰把太北抱得更紧了。信纸在布兜里硌着她的胸口,像左权在跟她告别,也像在跟她说“志兰,好好活着,等胜利的那天”。她知道,她得活着,为了太北,为了左权,为了那些像左权一样牺牲的战士,等着把鬼子赶出中国,等着春天真的永远留在人间。
2025年深秋作于宿州丽水人家
作者:(桃花沟人)代强
通联:13637184724
地址: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道东办事处崔园华府
原创首发
文中插图 作者/代强
作者简介:
代强,六零后,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市政协委员,从事高级中学教育39年。现为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李百忍纪念馆理事,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丝路都市文化汇签约作家。2025年被半朵文学全国性评选为“十佳作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国彩杯十佳文学奖”,获得新青年“十大金奖”,歌曲《军魂永驻》获得“强军高歌”一等奖。作者40年来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安徽商报》、《鄂州周刊》、《山东商报》《河南经济报》、《中国矿业报》、《三角洲》、《山西科技报》、《德育报》、《中国乡村杂志》、《参花》等报刊杂志。其著作有《相遇清欢》、《代强文学精品集》、《流金岁月》等二十一部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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