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二卷第十六章完)
第二卷 第十七章:史双面解密“金陵十二孽缘”
第一节 玄真观地宫
十月廿三,子时三刻,玄真观。
秋风扫过道观后山那片禁地般的竹林,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里,夹杂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异响。史双面提着一盏白纸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竹林。灯笼光晕在浓雾中只能照亮三尺方圆,再往外就是化不开的墨色。
他要去的地方,是竹林深处一座废弃的塔楼。
塔楼三层,砖石剥落,檐角坍塌,看起来随时会倒。但史双面知道,这座塔比玄真观本身还要古老。当年他师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双面,你要记住——玄真观真正的秘密,不在三清殿,不在藏经阁,在镇妖塔下的地宫里。”
“地宫里有什么?”
师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有……镜子。”
“镜子?”
“十二面镜子。”师父咳出血来,“每一面镜子,都照着一桩金陵城百年来最深的孽缘。它们被困在地宫里,用道法镇压,用香火供奉,用……人命献祭。”
“为什么要用人命?”
师父闭上眼睛:“因为那些孽缘太重,重到连地府都不收。只能用生魂去填,才能让镜子暂时安静。”
“谁去填?”
师父不说话了。
后来史双面查遍观中典籍,终于在一卷发黄的《镇妖录》里找到线索:每隔十年,玄真观会从金陵城选一个“命格至阴”的女子,送入地宫,让她在十二面镜子前自尽。女子的魂魄会被镜子吸收,成为新的“镇镜灵”。
这样的献祭,已经持续了一百二十年。
十二个女子,十二条人命。
而下一个十年之期,就在三个月后。
史双面推开塔楼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没有点灯,凭着记忆摸到塔心那根粗大的柱子,在柱子第三块砖上用力一按。
“咔嗒”一声,柱子底部裂开一道缝,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石阶很深,一眼望不到底。史双面提着灯笼走下去,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像有另一个人在跟着他。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到底。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宫殿呈圆形,直径约十丈,穹顶高悬,上面绘着复杂的星图。宫殿四周的墙壁上,等距镶嵌着十二个壁龛,每个壁龛里都供着一面镜子。
镜子大小、形状、材质各异,但都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史双面提着灯笼,一面一面地看过去。
第一面:青铜镜,镜框雕刻着缠枝莲纹,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镜前供着一块牌位,上书“林氏柔娘之位”。
第二面:银镜,镜背镶嵌着七颗宝石,排成北斗七星状。牌位上写“秦氏可卿之位”。
第三面:铜鎏金镜,镜框刻着凤凰纹。牌位是“赵氏小鸾之位”。
第四面:铁镜,镜面已经锈蚀。牌位是“金钏之位”。
第五面:白玉镜,镜框雕成莲花状。牌位是“薛氏宝钗之位”。
第六面:黑陶镜,粗糙古朴。牌位是“妙玉之位”。
第七面:琉璃镜,半透明,能照见人影。牌位是“林黛玉之位”。
第八面:黄铜镜,镜框刻着八卦。牌位是“王熙凤之位”。
第九面:象牙镜,镜背浮雕着百子图。牌位是“李纨之位”。
第十面:檀木镜,镜框散发着淡淡香气。牌位是“贾惜春之位”。
第十一面:水晶镜,晶莹剔透。牌位是“史湘云之位”。
第十二面:空着。
壁龛里没有镜子,只有一块空白牌位。
史双面知道,这最后一个位置,是留给下一个献祭者的。
他走到宫殿中央,那里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卷厚厚的册子。册子封面是牛皮,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
他翻开册子。
第一页,用工整的楷书写着:
“金陵十二孽缘录”
下面是一行小字:
“镜非镜,孽非孽。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以孽为镜,可照人心。”
再往下,是十二个女子的生平、孽缘、以及……死因。
史双面一页一页地读下去。
读到第三页时,他停住了。
这一页写的是秦可卿。
但内容和他知道的完全不同:
“秦氏可卿,本名秦卿,苏州织造秦业之女。年十五,随父进京,路遇北静王。王见其貌美,强掳入府,囚于密室三月,日夜凌辱。后秦业上告,王恐事发,设计将秦卿嫁与贾蓉为妻,实为掩人耳目。
贾珍不知内情,见秦卿貌美,强占之。秦卿欲死,被贾蓉所救。两人同病相怜,渐生情愫。
北静王得知,怒,命秦卿服毒假死,实则掳回王府,继续囚禁。贾蓉寻妻,被王派人杀害,尸抛长江。
秦卿在王府地牢得知噩耗,撞镜自尽。临死前以血写咒:愿生生世世,化为厉鬼,向所有负她之人索命。
后其魂魄被吸入‘同心镜’,成为镜灵。”
史双面手在抖。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什么公公与儿媳的乱伦,什么婶侄私通,都是北静王放出的烟雾弹,为了掩盖他强抢民女、杀人灭口的罪行。
而贾珍,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他继续往下翻。
第四页,赵姨娘:
“赵氏小鸾,苏州瘦马,年十六被卖入金陵青楼。遇贾政,赎身为妾。实则贾政受人指使,目的是她手中那面‘比翼镜’。
赵氏不知,以为遇良人,尽心侍奉。后生一子,名环。
某夜,贾政趁其熟睡,欲盗镜。赵氏惊醒,两人争执,镜碎。镜灵附于赵氏,使其性情大变。
后贾政惧,欲杀妻灭口。赵氏逃,携子藏于梨香院。以血养镜,续命十年。
终因血尽而亡,魂魄入镜。”
第五页,金钏:
“金钏,本名不详,家贫,卖身贾府为婢。因容貌秀丽,被王夫人选为贴身丫鬟。
实为北静王安插在贾府的眼线,监视王夫人是否忠心。
后金钏恋上宝玉,欲脱离控制,向宝玉透露北静王计划。被王夫人察觉,以‘勾引主子’为名,逼其投井。
临死前,将一面子镜藏于扇中,留与宝玉。”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真相。
史双面越看心越冷。
原来所谓的“金陵十二孽缘”,根本不是男女情爱那么简单。
而是权力、阴谋、背叛、牺牲交织成的一张巨网。
每一个女子,都是网上的一个结点。
而织网的人,是北静王。
不,不止北静王。
史双面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写着一个名字:
“贾母,史太君。”
下面只有一行字:
“一切孽缘之始。”
第二节 史太君的罪
史双面合上册子,闭上眼睛。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贾母?那个慈眉善目、吃斋念佛、被全府上下尊敬的老太太,是这一切孽缘的“始作俑者”?
怎么可能?
但册子不会说谎。
或者说,镜子不会说谎——这本地宫里的《孽缘录》,据说是用十二面镜子的“记忆”编纂而成的。镜子照见过每一个女子的苦难,记录下每一段孽缘的真相。
史双面重新翻开册子,找到关于贾母的那部分。
这一页被人撕掉了大半,只剩下几行残破的字句:
“……年十八,嫁入贾府。三年无子,恐被休,求于玄真观第三十六代观主清风道人。
道人献‘借运生子’之法:取十二面古镜,布‘十二镜转运阵’,可借他人子嗣运为己用。
史氏从之。阵成,果然有孕,生贾赦。
但阵法需以女子魂魄为祭。史氏选其贴身丫鬟春莺为第一个祭品。
春莺投井,魂魄被吸入第一面镜子。
后每十年,需再献祭一人。
史氏掌家五十载,共献祭五人。
至其晚年,心生悔意,欲毁阵,但阵法已与贾家气运相连,毁阵即毁贾家。
**只能继续……”
后面的字迹被血污覆盖,看不清了。
史双面倒吸一口凉气。
借运生子?用丫鬟的命换自己的儿子?
这比北静王的所作所为,更加残忍。
因为北静王至少是为了权力、为了长生,而贾母……只是为了巩固自己在贾家的地位。
为了不被休,为了有儿子,为了掌权。
就牺牲了五个无辜女子的性命。
不,不止五个。
史双面看向那十二个壁龛。
第一个壁龛里,供着“林氏柔娘”。但柔娘是贾赦害死的,和贾母有什么关系?
除非……
他走到第一面镜子前,仔细看镜框上的纹路。
在缠枝莲纹的缝隙里,他找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
“春莺,癸未年祭。”
春莺。就是册子里提到的,贾母的第一个祭品。
但这面镜子现在为什么供奉着柔娘?
史双面想了想,明白了。
镜子里的魂魄,是可以“替换”的。
当新的、怨气更重的魂魄进入镜子,旧的魂魄就会被吞噬,或者……融合。
柔娘的怨气,比春莺重得多。所以柔娘成了这面镜子新的“主人”。
同理,其他镜子也一样。
秦可卿取代了某个不知名的祭品。
赵姨娘取代了另一个。
金钏、宝钗、妙玉、黛玉……每一个后来的“孽缘女子”,都是踩着前人的尸骨,成为镜子的新宿主。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贾母当年那个自私的决定。
史双面感到一阵恶心。
他想起小时候,贾母来玄真观上香,总是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双面啊,你要好好修行,将来做个有德行的道人。”
当时他觉得贾母真是个和善的老夫人。
现在才知道,那慈祥的笑容背后,是多少条人命,多少冤魂的哭喊。
“咔嗒。”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史双面猛地回头。
地宫的入口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贾母,史太君。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寿字纹锦衣,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慈祥的微笑。
但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双面啊,”贾母缓缓走进地宫,“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史双面握紧手里的册子:“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我感觉到……镜子在躁动。”贾母走到石台边,看着那本《孽缘录》,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史双面直视她的眼睛,“借运生子,用丫鬟献祭,五条人命……老太太,您晚上睡得着吗?”
贾母笑了,笑声干涩:“睡不着。所以我吃斋,念佛,捐香油钱,想赎罪。”她顿了顿,“但罪是赎不完的。就像这镜子里的魂魄,怨气只会越来越重,永远不会消散。”
“所以您就放任北静王继续作恶?用更多的女子来献祭?”
“我阻止不了。”贾母摇头,“北静王手里有兵权,有圣宠。我只能……尽量让牺牲少一些。”
“尽量?”史双面冷笑,“柔娘,秦可卿,赵姨娘,金钏……这叫‘尽量’?”
“她们都是命该如此。”贾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柔娘是官妓,本就命贱。秦可卿是北静王看中的人,逃不掉。赵姨娘手握宝镜,怀璧其罪。金钏……她不该爱上宝玉。”
“那宝钗呢?黛玉呢?妙玉呢?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贾母沉默了。
良久,她才轻声说:“她们错在……生在了这个时代,生在了金陵城,生在了……贾家的阴影下。”
这话说得平静,但史双面听出了其中的绝望。
是的,绝望。
一种明知是错,却不得不继续错下去的绝望。
因为阵法已经和贾家的气运绑定了。
毁掉镜子,贾家立刻败落,几百口人流离失所,甚至满门抄斩。
不毁镜子,就要继续献祭,让更多无辜的女子死去。
两难。
无解。
“双面,”贾母看着他,“你是玄真观的传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史双面说不出话。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道士,一个守着秘密、却无力改变什么的道士。
“我有个办法。”贾母忽然说。
“什么办法?”
“你。”贾母盯着他,“你是男子,又是修道之人,命格至阳。如果你愿意……代替下一个献祭者,进入镜子,用你的阳气,化解镜子里的怨气。”
史双面愣住了。
代替献祭?
进入镜子?
“镜子里的怨气积累了百年,已经成了气候。”贾母继续说,“普通的女子魂魄,只能镇压一时。但你的阳气,或许能彻底净化它们。”
“或许?”史双面捕捉到这个词。
“对,或许。”贾母坦然,“我没有把握。可能成功,可能失败。失败的话……你会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史双面看向那十二面镜子。
它们在壁龛里幽幽发光,像十二只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那些镜子里的怨气:痛苦、不甘、愤怒、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几乎要实体化的黑气。
如果他进去,很可能被这些怨气吞噬,连渣都不剩。
但如果不进去……
三个月后,又会有一个无辜的女子被送进来,在镜子前自尽,成为新的祭品。
那个女子可能是贾府的丫鬟,可能是金陵城的平民,也可能是……某个他认识的人。
“我……”史双面开口,声音沙哑,“我需要考虑。”
“考虑多久?”
“三天。”
“好。”贾母点头,“三天后,子时,我在这里等你。”
她转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出口。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回头:
“双面,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烧了这些镜子,烧了贾府,烧了所有的一切。”
“那您为什么不烧?”
“因为……”贾母笑了,笑容凄凉,“我舍不得。舍不得贾家的百年基业,舍不得儿孙的荣华富贵,舍不得……我这条老命。”
说完,她走了。
地宫里只剩下史双面一个人,和十二面镜子。
他走到第七面镜子前——那面琉璃镜,供奉着“林黛玉之位”。
镜面很干净,能照见他自己的脸。
但看着看着,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
他的脸慢慢变成黛玉的脸,苍白,哀戚,眼中含泪。
然后黛玉开口,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
“史道长……救我……”
史双面后退一步。
但镜子里的黛玉伸出手,穿过镜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刺骨。
“我不想死……我不想困在这里……救我……”
她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史双面的手上,滚烫。
“林姑娘……”史双面想挣脱,但那只手抓得很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宝哥哥……宝哥哥在哪儿?”黛玉哭问,“他说会来救我的……他说过的……”
“他去京城了。”史双面说,“他和贾母,去找毁掉镜子的办法了。”
“京城?”黛玉愣住,“去京城……做什么?”
“去紫禁城,找那面‘龙镜’。”史双面解释,“只有摧毁龙镜,才能彻底终结这一切。”
“那……那我能做什么?”
史双面看着镜中的黛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林姑娘,你想离开镜子吗?”
“想!”黛玉急切地说,“我每天都在想!这里好冷,好黑,还有好多人……她们都在哭,在喊……我受不了了……”
“那好。”史双面深吸一口气,“我帮你。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带我去见其他镜子里的人。”史双面说,“柔娘,秦可卿,赵姨娘,金钏……我要见她们所有人。”
他要亲自问一问。
问她们愿不愿意放下怨念,问她们想不想解脱。
如果愿意,他或许能找到一条路——一条不用献祭,也能化解怨气的路。
镜子里的黛玉沉默了很久,然后点头:
“好……我带你去。”
她的手松开了。
然后,整面琉璃镜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将史双面吞没。
他感觉身体在融化,像冰一样融化,然后被吸进镜子里。
眼前一黑。
第三节 镜中世界
等史双面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灰雾。雾中隐约能看见一些建筑的轮廓: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很像人间的园林,但又扭曲变形,像水中的倒影被搅乱。
“史道长。”
一个声音从雾中传来。
史双面转身,看见黛玉从雾里走出来。她穿着那件月白绣竹叶的衫子,脸色比在镜外时红润一些,但眼神依旧哀戚。
“这里是……”
“镜中世界。”黛玉说,“所有被镜子吞噬的魂魄,都困在这里。你看——”
她挥了挥手。
灰雾散开一些,露出周围的景象。
史双面看见,雾中站着、坐着、躺着很多人。
有穿着各朝各代服饰的女子,有丫鬟打扮的少女,甚至还有几个男人。他们都眼神空洞,像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她们是……”
“是被献祭的人。”黛玉轻声说,“最早的那些,已经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神智早就磨灭了,只剩下空壳。”
她指向远处。
那里有一片“湖”,湖水是黑色的,浓稠得像墨。湖面上漂浮着无数镜子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张痛苦的脸。
“那是‘孽海’。”黛玉说,“怨气太重,化成了海。我们平时都不敢靠近,会被拉进去,永远沉沦。”
史双面看着那片黑色的海,感到一阵心悸。
他能感觉到海中传来的怨念:无数人的哭泣、尖叫、诅咒,像潮水一样涌来,冲击着他的心神。
“跟我来。”黛玉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穿过一片“竹林”——竹子是镜子碎片拼成的,叶子上映出扭曲的人脸。
走过一座“小桥”——桥身是白骨堆砌的,栏杆上挂着一串串眼珠。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亭子”前。
亭子里坐着几个人。
史双面认出了她们:柔娘,秦可卿,赵姨娘,金钏。
她们看起来比在镜外时年轻一些,但也更……虚幻。像烟雾凝聚而成,随时会散。
“史道长来了。”黛玉说。
四人同时抬头。
柔娘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哀怨,秦可卿高傲中带着绝望,赵姨娘警惕中带着疯狂,金钏……金钏的眼神最纯粹,只有悲伤。
“道长是来超度我们的?”秦可卿开口,声音缥缈。
“我想……试试。”史双面实话实说。
“没用的。”赵姨娘冷笑,“我们试过无数次。诵经,念佛,甚至想自我消散……但镜灵不放我们走。”
“镜灵?”
“就是镜子本身。”柔娘解释,“它有自己的意识。它需要我们的怨气作为‘养料’,维持它的存在。如果我们放下怨念,它就会虚弱,所以它不会让我们走的。”
史双面皱眉:“那如果……镜灵消失呢?”
“消失?”四人面面相觑。
“镜灵怎么可能消失?”秦可卿说,“它是千年古镜,吸收了无数怨气,已经成了‘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化解所有怨气。”金钏轻声说,“用爱,用慈悲,用……牺牲。”
牺牲。
又是这个词。
史双面沉默。
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道士,他有什么能力化解这积累了百年的怨气?
“其实……”黛玉忽然开口,“我们试过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合并。”黛玉说,“把所有镜子的魂魄,合并成一个。这样怨气会集中,但也更纯粹。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用自己的魂魄作为‘容器’,吸收所有怨气,然后带着怨气一起消散,其他人或许就能解脱。”
用一个人的魂飞魄散,换所有人的自由。
这办法……太残酷。
“有人试过吗?”史双面问。
“有。”柔娘点头,“春莺试过。她是第一个祭品,也是怨气最轻的。她想牺牲自己,救后面的人。但失败了——她的魂魄太弱,承受不住那么多怨气,刚吸收一点就崩溃了。现在她在‘孽海’里,永远沉沦。”
失败的下场,比死更可怕。
史双面感到一阵寒意。
“所以,道长,”秦可卿看着他,“如果你真想帮我们,就请回吧。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
“那谁能解决?”史双面问。
四人沉默了。
良久,赵姨娘才轻声说:
“也许……只有‘镜女’能解决。”
“镜女?”
“就是像林姑娘、宝姑娘、妙玉师太那样的人。”赵姨娘解释,“她们天生与镜子有缘,魂魄比常人坚韧。如果十二个镜女齐聚,同时献祭,或许能……彻底净化镜灵。”
又是献祭。
又是牺牲。
史双面苦笑。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道长,”黛玉拉他的手,“你该回去了。镜中世界待久了,你的阳气会被侵蚀,到时候就回不去了。”
“那你们……”
“我们习惯了。”柔娘微笑,笑容凄美,“百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道长回去后,替我们……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花开了没有,看看天蓝不蓝,看看……”
她没说完,但史双面懂了。
她们想念人间。
哪怕人间给她们的只有痛苦,她们还是想念。
因为这里,比地狱更冷。
“我会再来的。”史双面说,“三天后,我会给你们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要不要……赌一把。”
史双面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灰雾重新聚拢,遮住了四人的身影。
他只听见黛玉最后的声音:
“道长……保重……”
然后,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地宫。
站在那面琉璃镜前。
镜中的黛玉,又恢复了空洞的眼神,像从未与他说过话。
史双面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青黑色的印子,是黛玉抓过的地方。
冰凉的,像死人的手。
他抬头,看向那十二面镜子。
镜子在幽暗中闪着微光,像十二只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做出决定。
是代替献祭,进入镜子,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还是眼睁睁看着下一个无辜女子死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前方都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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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七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