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月圆血夜，镜台决战
第一节 风暴前夕
十一月二十二，亥时三刻。
京城笼罩在异样的寂静中。往日这个时辰，街上应该还有晚归的行人、打更的梆子声、甚至青楼楚馆隐约的丝竹声。但今夜，什么都没有。
连狗都不叫。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
林之孝家的小院里，气氛凝重如铁。
清风道人、贾蔷、探春、贾政、林之孝围坐在桌边，桌上摊着一张北静王府的详细地图。烛光跳跃，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都确认了？”清风道人沉声问。
贾蔷指着地图上一个标红的位置：“镜台在后山半腰，三面环崖，只有一条路能上去。但这条路守卫森严，至少有三道关卡。”
“密道呢？”
“在这里。”探春纤细的手指落在地图西侧，“枯井入口，下去后是一条废弃的排水道，直通镜台地下。但据王熙凤传回来的消息，镜灵已经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在里面布置了陷阱。”
林之孝皱眉：“那我们还要走密道吗？”
“必须走。”清风道人说，“正面强攻成功的几率太低。密道虽然有陷阱，但我们有准备。”
他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瓷瓶：“这是‘破障散’，能暂时解除大部分镜灵设置的障眼法和机关。每人一瓶，关键时刻用。”
众人接过瓷瓶，贴身收好。
“禁军那边有消息吗？”贾政问。
清风道人摇头：“青阳道兄还没有回来。我担心……皇宫出事了。”
屋里一片沉默。
如果禁军调不来，那他们的胜算至少要减三成。
“不管禁军来不来，我们都要行动。”贾蔷打破沉默，“明天就是月圆之夜，镜灵一定会进行献祭。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同意。”探春说，“而且，王熙凤还在王府里。如果我们不去，她必死无疑。”
贾政叹了口气：“那就按原计划。清风道长带主力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蔷儿和探春走密道，直取太虚镜。我和林管家在外面接应。”
他顿了顿，看向贾蔷和探春：“你们……一定要小心。”
贾蔷点头：“二老爷放心。”
探春握住父亲的手：“爹，您也要保重。”
父女对视，眼中都有泪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林红玉跑去开门，一个人跌跌撞撞冲进来。
是青阳道人。
他浑身是血，道袍破碎，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青阳道兄！”清风道人霍然站起。
“快……快走……”青阳道人喘着粗气，“皇宫……皇宫被控制了……皇上……皇上已经……”
话没说完，他喷出一口黑血，软倒在地。
清风道人冲过去，扶起他，探了探鼻息，脸色一沉。
“死了。”
“怎么会？”贾政不敢相信，“青阳道长是道门顶尖高手，谁能杀他？”
清风道人检查尸体，在青阳道人后颈发现一个黑色的掌印。掌印很深，皮肤已经溃烂，流出黑色的脓血。
“这是……‘镜毒掌’。”清风道人声音发颤，“只有镜灵本体的分身，才能打出这一掌。”
“镜灵在皇宫？”贾蔷问。
“不仅是在皇宫。”清风道人掰开青阳道人的手，掌心里握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正是那块“如朕亲临”的玉佩，“他连这个都没能用出去。说明……他根本没见到皇帝，在半路就被截杀了。”
屋里一片死寂。
连皇宫都被渗透了，那这京城，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现在怎么办？”林之孝声音发干。
清风道人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计划不变。”
“可是禁军……”
“禁军来不了，我们就靠自己。”清风道人说，“道门弟子，本来就不该依赖世俗力量。”
他看向贾蔷和探春：“你们还要去吗？”
“去。”贾蔷毫不犹豫。
探春也点头：“去。”
“好。”清风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我们就拼死一搏。”
他起身，走到门口，仰望夜空。
乌云蔽月，星光暗淡。
“三百年前，道门前辈没能阻止镜灵，让它祸害人间至今。”他轻声说，“三百年后，轮到我们来终结这个错误了。”
“诸位，”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此去凶多吉少，也许我们都会死。但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贾蔷重复。
“虽千万人吾往矣。”探春也说。
众人相视，眼中再无恐惧，只有决绝。
这一夜，无人入眠。
第二节 密道惊魂
十一月二十三，子时。
北静王府西墙外，枯井边。
贾蔷和探春一身黑衣，站在井口。夜风吹动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
“准备好了吗？”贾蔷问。
探春点头，手中握紧桃木匕首。
贾蔷先下，他抓住井绳，慢慢滑下去。井很深，至少有三四丈。井壁潮湿，长满青苔，摸上去滑腻腻的。
下到底部，脚下是厚厚的淤泥。贾蔷点亮火折子，照见井壁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那就是密道入口。
他朝上打了个信号，探春也滑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洞口。
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空气浑浊，弥漫着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气。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斑驳的壁画，画的都是些诡异的内容：镜子吞噬人影，骷髅在镜中舞蹈，无数只手从镜面伸出……
探春看得头皮发麻，紧紧跟在贾蔷身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密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很陡，脚下又滑，两人不得不扶着墙壁慢慢前进。
突然，贾蔷停下脚步。
“怎么了？”探春低声问。
“前面有光。”
果然，前方转弯处，隐约有幽绿色的光透过来。
贾蔷示意探春噤声，两人贴着墙壁，悄悄靠近。
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至少有十丈见方。洞穴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祭坛上立着十二根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放着一面镜子。
镜子大小不一，样式各异，但都在发光。幽绿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把整个洞穴映得如同鬼域。
祭坛周围，跪着十二个人。
都穿着白色的祭袍，头戴兜帽，看不清脸。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诡异，像某种古老的咒文。
在祭坛正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太虚镜。
镜框是白骨制成的，镜面漆黑如夜，但其中有无数的光点在闪烁。每闪烁一次，就有一道黑色的波纹从镜面扩散出来，扫过整个洞穴。
被波纹扫过的人，身体都会轻微颤抖，然后从头顶飘出一缕白色的雾气，被镜子吸收。
那是他们的魂魄。
“他们在献祭自己？”探春震惊。
“不是献祭自己，”贾蔷脸色凝重，“是在为镜灵提供力量。这些人是被控制的信徒，用自己的魂魄滋养镜子。”
他指向祭坛后方，那里有一排铁笼。
笼子里关着九个人，有男有女，都昏迷不醒。他们的额头上贴着符纸，符纸连接着一根黑色的线，线的另一端……连在太虚镜上。
“那些才是真正的祭品。”贾蔷说，“镜灵要用他们的命，打开镜界之门。”
“我们必须救他们。”探春说。
“先拿到镜子。”贾蔷环顾四周，“太虚镜有结界保护，硬闯不行。需要找到结界的弱点。”
他集中精神，用镜力感知。
很快，他“看”到了结界的结构——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以太虚镜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一面小镜子，那些小镜子就是结界的节点。
要破结界，必须同时毁掉所有小镜子。
但这里有十二面小镜子，他们只有两个人。
“需要帮手。”贾蔷低声说。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帮手来了。”
两人猛地回头，看见王熙凤站在密道口。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很清明。
“二婶？”贾蔷又惊又喜，“你没事？”
“暂时没事。”王熙凤走过来，“镜心咒还没有完全发作，我还能保持清醒。但时间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她看向祭坛：“我知道结界的弱点。那十二面小镜子中，有一面是‘阵眼’。只要毁掉阵眼，整个结界就会崩溃。”
“哪一面是阵眼？”探春问。
王熙凤指向祭坛最北边的那根石柱：“那面菱花镜。镜灵告诉我，那是它最早炼制的镜子，也是结界的核心。”
贾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面菱花镜确实和其他镜子不同——镜框是纯银的，雕着精细的花纹。镜面不是幽绿色，而是深紫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怎么毁掉它？”贾蔷问。
“用这个。”王熙凤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不是桃木的，是纯银的，刃上刻着复杂的符文，“这是‘破界刃’，专破结界。但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命中镜心。”
她把匕首交给贾蔷：“我去引开守卫，你们趁机动手。”
“太危险了！”探春说，“那些信徒都被控制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王熙凤笑了，笑容凄美，“但这是我赎罪的唯一机会。”
她摸了摸探春的脸：“三丫头，二婶对不起你。以前对你不好，还差点害了你。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待你。”
“二婶……”探春眼泪涌出。
“别哭。”王熙凤擦掉她的眼泪，“好好活着，和蔷哥儿一起。”
她转身，走向祭坛。
贾蔷想拉住她，但被探春阻止。
“让她去吧。”探春哽咽道，“这是她的选择。”
王熙凤走到祭坛边缘，突然大声喊道：
“镜灵！我来了！”
所有信徒同时转头，兜帽下的脸露出来——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他们站起来，像潮水一样向王熙凤涌去。
王熙凤不闪不避，反而迎着他们冲过去。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鞭，鞭子挥舞，抽在信徒身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被抽中的信徒身体僵住，然后像沙雕一样崩溃，化作一地灰尘。
但更多的信徒涌上来。
王熙凤被包围了。
“就是现在！”贾蔷低喝。
他和探春同时冲出密道，向祭坛北侧狂奔。
信徒的注意力都被王熙凤吸引，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很快跑到菱花镜所在的石柱下。
石柱很高，至少有两丈。镜子在顶端，够不到。
“我爬上去。”贾蔷说。
“太危险了，石柱上可能有机关。”
“顾不了那么多了。”贾蔷把破界刃咬在嘴里，开始攀爬。
石柱表面很光滑，几乎没有着力点。贾蔷只能用手指抠住细小的缝隙，一点一点往上挪。
爬到一半时，石柱突然震动起来！
柱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脸，都在尖叫、嘶吼。它们伸出半透明的手，抓住贾蔷的腿，想把他拉下来。
“蔷哥哥！”探春在下面惊呼。
贾蔷咬紧牙关，用力一蹬，甩开那些手，继续向上爬。
离镜台还有三尺。
两尺。
一尺。
终于，他的手够到了镜台边缘。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是镜灵的分身——南安郡王。
他悬浮在半空，俯视着贾蔷，眼中红光闪烁。
“贾蔷，你果然来了。”
贾蔷不理他，单手抓住镜台边缘，另一只手去够菱花镜。
“找死！”南安郡王一掌拍下。
掌风如刀，直取贾蔷后心。
贾蔷无处可躲，只能硬扛。
“噗！”
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他背上，贾蔷喷出一口血，但手依然死死抓着镜台。
“蔷哥哥！”探春举起桃木匕首，对准南安郡王，“妖怪！看招！”
匕首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随手一挥，打飞匕首，冷笑：“雕虫小技。”
他再次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黑气。
这次，他要下杀手。
但就在黑气即将发出的瞬间，一个身影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他。
是王熙凤。
她浑身是伤，衣服被血浸透，但眼神依旧清明。
“快！毁掉镜子！”她对贾蔷嘶喊。
贾蔷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翻上镜台，抓起菱花镜。
镜面冰凉，像冰块一样。镜中的倒影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哭泣的女子——正是秋纹。
“秋纹？”贾蔷一愣。
“贾公子……”镜中的秋纹流着泪，“快……毁掉镜子……让我解脱……”
贾蔷握紧破界刃，对准镜心。
“对不起。”
他用力刺下！
“咔嚓！”
镜面碎裂。
不是一片片碎裂，而是整个炸开，化作无数光点。
光点在空中飞舞，凝聚成秋纹的模样。她对着贾蔷微微一笑，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结界开始崩溃。
其他的小镜子一个接一个炸裂，幽绿色的光线迅速暗淡。
祭坛上的信徒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化，最后只剩下一堆衣服。
南安郡王（镜灵分身）也受到影响，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不……不可能……”他嘶吼着，“我的结界……怎么会……”
王熙凤趁机挣脱，跌倒在地，已经奄奄一息。
“二婶！”探春冲过去，扶起她。
王熙凤看着她，笑了：“三丫头……对不起……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人……”
她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探春抱着她，泪如雨下。
贾蔷从石柱上滑下来，摔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看向太虚镜。
结界崩溃后，太虚镜失去了保护，悬浮在祭坛中央，镜面剧烈波动。
是时候了。
贾蔷挣扎着站起来，向太虚镜走去。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祭坛周围的九口铁笼同时打开！
里面的九个祭品睁开眼睛——但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
他们站起来，动作僵硬但迅速，向贾蔷和探春围过来。
“小心！”贾蔷把探春护在身后。
九个祭品同时扑上！
贾蔷手中没有武器，只能用拳脚格挡。但他受伤太重，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一个祭品掐住他的脖子，另一个祭品按住他的四肢。
探春想救他，但被另外三个祭品拦住。
眼看贾蔷就要被扼死——
“住手！”
一声厉喝从密道口传来。
清风道人带着十几个道士冲了进来！
他们手持桃木剑，剑身金光大作。金光所过之处，祭品发出惨叫，身体冒出黑烟。
“布阵！”清风道人大喝。
道士们迅速散开，组成一个八卦阵型，将祭品困在中间。
金光交织成网，罩住祭品。祭品在网中挣扎、嘶吼，但无法挣脱。
清风道人走到贾蔷身边，扶起他：“没事吧？”
“没事。”贾蔷擦掉嘴角的血，“道长，你们怎么来了？”
“正面佯攻失败了。”清风道人脸色阴沉，“镜灵早有准备，王府里埋伏了上百个傀儡。我们损失惨重，只能撤到这里。”
他看向太虚镜：“必须尽快毁掉它，否则镜灵的本体就要出来了。”
贾蔷点头，向太虚镜走去。
但镜面突然波动起来，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是镜灵的声音，但不再是分身的声音，而是无数声音重叠——男女老幼，成千上万。
镜面中浮现出无数张脸，都在哭喊、哀求、咒骂。
“三百年了……我吞噬了三千六百五十四个魂魄……每一个都在镜子里……每一个都是我的力量……”
镜面开始膨胀，像吹气的气球，越来越大。
“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镜界’！”
“轰——！”
镜面炸裂！
但不是破碎，而是像门一样打开。
门后，是一个扭曲的世界。
天空是倒悬的，地面是镜子铺成的，反射着诡异的光。无数人影在其中游荡，但都是倒着走的，脚朝天，头朝地。
这就是镜界。
镜灵的本体所在。
从门中，伸出一只手。
白骨制成的手，但巨大无比，光是一根手指就比人还粗。
手抓向贾蔷！
贾蔷想躲，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被抓住——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清风道人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桃木剑上。
剑身金光暴涨，化作一条金龙，扑向那只手。
金龙和手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手被震退，但金龙也消散了。
清风道人脸色一白，又吐了一口血。
“师父！”年轻道士惊呼。
“我没事。”清风道人擦掉血，“但这怪物太强了……我们恐怕……”
话没说完，门中又伸出另一只手。
两只手抓住门框，用力一撕！
门被撕得更大了。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门中缓缓走出。
那是镜灵的本体。
由无数镜子碎片拼凑而成的怪物，高约三丈，没有固定的形状，全身都在流动、变化。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一张脸，那些脸在哭、在笑、在尖叫。
怪物的“头”部，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映出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一个旋转的黑洞。
“凡人……”怪物的声音响彻洞穴，“你们毁了我的计划……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它抬起一只“手”，手中凝聚出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对准众人。
“镜光……湮灭！”
一道粗大的黑光射出！
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融化，岩石化为齑粉。
“结阵！”清风道人大喝。
所有道士同时举起桃木剑，剑尖相抵，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罩。
黑光打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光罩剧烈震动，出现无数裂纹。
“撑住！”清风道人咬牙。
但实力差距太大了。
光罩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碎裂。
道士们被震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吐血倒地。
黑光余势不减，直取贾蔷！
贾蔷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挡在他面前。
探春。
她用身体挡住了黑光。
“三妹妹！”贾蔷嘶吼。
探春回头看他，嘴角流血，但还在笑。
“蔷哥哥……这次……换我保护你……”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玻璃一样，出现无数裂纹。
“不——！”贾蔷想冲过去，但被清风道人拉住。
“别过去！那是‘镜化之光’，碰到你也会被镜化！”
“可是探春她……”
“她救不回来了。”清风道人眼中含泪，“被镜化之光直接命中，会在三息之内完全变成镜子。”
果然，探春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完全变成了一尊琉璃雕像。
雕像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脸上还带着微笑。
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
贾蔷跪倒在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探春死了。
为了保护他，死了。
“啊——！！！”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是血。
血泪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镜灵本体似乎很满意：“痛苦吗？绝望吗？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它走向探春的雕像：“多完美的作品啊……我要把她放在镜界最显眼的地方，让她永远看着你……”
“你……”贾蔷抬起头，眼睛血红，“我要杀了你……”
他站起来，身上的裂纹突然全部消失。
不是愈合，是内敛。
所有的镜力，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痛，全部凝聚在一点。
他的眼睛变成纯银色，头发无风自动。
“哦？要拼命了吗？”镜灵本体笑了，“可惜，你再怎么拼命，也只是凡人。”
贾蔷不理它，转向清风道人：“道长，把破镜丹的配方给我。”
“现在？”
“现在。”
清风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还魂草和净心莲我已经准备好了，但需要时间炼制……”
“不用炼制。”贾蔷说，“直接吃。”
“什么？那会爆体而亡的！”
“我不会死。”贾蔷眼中银光闪烁，“因为……我要和它同归于尽。”
他抢过羊皮纸，看了一遍，然后从清风道人身上搜出两个玉盒。
一个里面是七色还魂草，一个里面是晶莹剔透的净心莲。
贾蔷把两样东西塞进嘴里，嚼碎，咽下。
剧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的痛。
他感觉身体要炸开了，但硬生生忍住。
皮肤开始龟裂，但不是镜化的裂纹，是金色的裂纹。裂纹中透出耀眼的光芒，像太阳。
“这是……‘焚身燃魂’？”清风道人震惊，“你疯了！这样你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转世？”贾蔷笑了，笑容凄厉，“探春不在了，我转世还有什么意义？”
他看向镜灵本体：“来吧，怪物。让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冲向镜灵本体。
速度太快，快成一道光。
镜灵本体想躲，但来不及。
贾蔷撞进它体内。
“轰——！！！”
金色的光芒从镜灵本体的每一个缝隙中透出。
镜灵本体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
一片片镜子碎片脱落，在空中化为灰烬。
碎片里的那些脸，一个个露出解脱的表情，然后消散。
“不……不可能……我是永生的……我不会死……”
“没有什么是永生的。”贾蔷的声音从镜灵本体内传出，“连镜子……也会碎。”
最后一声巨响。
镜灵本体彻底炸开，化作漫天光点。
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照亮了整个洞穴。
然后，慢慢熄灭。
镜灵，死了。
太虚镜也碎了，碎片散落一地，失去光泽。
镜界之门开始关闭，扭曲的景象渐渐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
但贾蔷没有出来。
金光消散后，原地只剩下一堆灰烬。
灰烬中，有一点微光在闪烁。
清风道人走过去，捡起那点微光。
是一颗透明的珠子，里面隐约有两个人影相拥。
那是贾蔷和探春最后一丝残魂。
“道长……”年轻道士走过来，“贾公子他……”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太平。”清风道人捧着珠子，老泪纵横，“把他们……合葬吧。”
洞穴外，天色微亮。
黎明，终于来了。
但有些人，永远看不到这个黎明了。
第三节 余烬新生
三个月后，京城郊外，一座新坟前。
坟很简陋，没有立碑，只种了两株梅树。时值初春，梅花开得正盛，红白相间，像雪地里燃起的火。
清风道人、贾政、林之孝、林红玉、袭人、鸳鸯站在坟前，默默上香。
王熙凤的坟在旁边，也很简陋。
那一战，死了太多人。
玄真观折了七个弟子，道门损失惨重。但镜灵被消灭，镜子之祸终于终结。
朝廷后来清查，发现被镜子控制的官员多达三十七人，包括北静王、南安郡王、甚至几个皇子。皇帝也深受其害，虽然保住性命，但神智受损，已经无法理政。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追封贾蔷为“靖镜侯”，探春为“贞静郡主”，合葬于此。
但人都死了，追封还有什么意义？
“蔷哥儿和三丫头……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贾政抹着眼泪。
林之孝叹息：“可惜，他们没能看到太平的那一天。”
清风道人看着手中的那颗珠子——三个月了，珠子里的残魂越来越淡，眼看就要消散。
他试过很多方法，想保住这最后一点魂魄，但都失败了。
镜灵虽然死了，但它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道长，”林红玉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清风道人摇头：“魂魄受损太严重，能保留三个月已经是奇迹了。”
众人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穿着鄂温克族的服饰，腰间挂着一串铃铛。
是阿茹娜。
她跳下马，跑到坟前，气喘吁吁。
“我……我来了。”
“阿茹娜姑娘？”清风道人认出她，“你怎么……”
“明尘道长让我来的。”阿茹娜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他说，这个也许能救贾公子和探春姑娘。”
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株奇特的植物——根茎像人参，叶子像灵芝，顶端结着一颗晶莹的果实。
“这是……‘同心果’？”清风道人震惊，“传说中的神物，能融合魂魄，重塑肉身。你怎么会有？”
“我们鄂温克族的圣物。”阿茹娜说，“三百年才结一颗。族长说，贾公子救了天下，这颗果子该给他。”
清风道人颤抖着手接过木盒：“可是……他们已经死了三个月了……”
“同心果能沟通阴阳。”阿茹娜说，“只要还有一丝残魂，就有希望。”
她看向那颗珠子：“快！把果子喂给珠子！”
清风道人不再犹豫，取出同心果，放在珠子上。
果子碰到珠子，立刻融化，变成金色的液体，渗入珠子内部。
珠子开始发光。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像一个小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慢慢成型。
先是骨骼，然后是血肉，最后是皮肤。
当光芒消散时，贾蔷和探春躺在地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
他们复活了。
但还没有醒。
“还需要时间。”阿茹娜说，“同心果重塑了他们的身体，但魂魄需要慢慢适应。大概……要睡七七四十九天。”
“能醒过来就好。”贾政喜极而泣，“能醒过来就好……”
众人把贾蔷和探春抬回马车，小心翼翼地带回城里。
四十九天后，贾蔷先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屋顶，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不是死了吗？”
“你活了。”清风道人坐在床边，微笑着看他。
贾蔷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好。
“探春呢？”
“在旁边房间，还没醒。但脉象平稳，应该快了。”
贾蔷下床，走到隔壁房间。
探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的脸色很好，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贾蔷握住她的手，感觉到温度，感觉到脉搏。
她还活着。
真的还活着。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三妹妹……”他轻声唤道。
探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贾蔷，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蔷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贾蔷紧紧抱住她，“这次，再也不分开了。”
探春也抱住他：“嗯，再也不分开了。”
窗外，阳光明媚。
梅花开了又谢，但明年还会再开。
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镜子的时代结束了。
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三卷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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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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