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余波未平,暗涌再生
第一节 朝堂清算
四月初八,养心殿。
新帝端坐龙椅,面色冷峻。下方跪着十几个朝臣,个个面如死灰。殿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尚书,”新帝缓缓开口,“你与北静王勾结,私贩军械,该当何罪?”
被点名的李尚书浑身颤抖:“臣……臣冤枉啊!那是北静王逼迫,臣若不从,他就要杀臣全家……”
“逼迫?”新帝冷笑,从御案上拿起一面破碎的铜镜,“那这面‘控心镜’呢?也是北静王逼你藏在书房密格里的?”
李尚书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三个月来,新帝借着清查“镜子之祸”的名义,将朝堂彻底清洗了一遍。凡是与镜灵有牵连的官员,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抄家问斩。
三十七名官员落马,牵扯出的门生故吏不计其数。
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拖出去,斩。”新帝挥了挥手。
侍卫上前,拖走瘫软的李尚书。殿外很快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归于寂静。
剩下的大臣们头埋得更低了。
新帝环视众人:“镜子之祸,始于三百年前太祖时期。彼时太祖为求长生,命人炼制‘太虚镜’,不想镜生灵智,反噬其主。三百年间,此镜吞噬魂魄无数,更渗透朝堂,祸乱天下。”
他顿了顿:“幸有义士贾蔷、道门清风道人等舍命相搏,终除此祸。但镜灵虽灭,余毒未清。诸位爱卿当以此为鉴,切莫再生妄念。”
“臣等谨遵圣谕!”众臣齐声应道。
“退朝吧。”
众臣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待殿内只剩心腹太监时,新帝才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陛下,该用药了。”太监端上一碗汤药。
新帝接过,一饮而尽。药很苦,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三个月前那场变故,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大损,每日需服药三次才能维持。太医说,他最多还有十年寿命。
“贾蔷和贾探春醒了吗?”新帝问。
“醒了。”太监回道,“昨日刚醒。靖镜侯府已经修缮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让他们先好好休养。”新帝说,“传朕旨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良田五百亩。另外……让贾蔷随时可以进宫见朕。”
“是。”
太监退下后,新帝走到窗边,望向宫外。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太平了吗?
表面上是。
但新帝知道,镜灵虽死,隐患未除。
太虚镜碎了,但那些碎片呢?被镜灵控制过的人,真的都清醒了吗?道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还能镇得住其他邪祟吗?
更让他忧心的是,民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镜灵不是妖怪,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因为皇帝失德,朝臣腐败,所以才有此祸。
虽然官府严令禁止,但这种说法越传越广。
“陛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查到线索了。”
新帝转身:“说。”
“南安郡王府抄家时,发现一处密室。里面有几卷古籍,记载着‘镜灵’的炼制方法。另外……还有一封信,是写给南安郡王的。”
“谁写的?”
黑影犹豫了一下:“笔迹……像是先帝。”
新帝瞳孔一缩。
先帝?
他的父皇,那个沉迷长生之术,最后暴毙而亡的父皇?
“信上说什么?”
“说……说镜灵计划若能成功,可保大周国祚万年。若失败,则留‘后手’,以待来日。”
后手?
什么后手?
新帝感到一阵寒意。
“还有什么?”
“还有这个。”黑影呈上一面小镜子。
镜子只有巴掌大,镜面光滑,背面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瞳孔处有三道裂纹。
“这是在密室里找到的,放在一个玉盒里,保存完好。”黑影说,“属下试过,这镜子……照不出人影。”
新帝接过镜子。
果然,镜面映不出他的脸,只有一片混沌的灰色。
“拿去给清风道人看看。”新帝说,“另外,加派人手,继续搜查。凡是与镜子有关的东西,一律收缴。”
“是。”
黑影消失。
新帝握着那面镜子,心中不安越来越浓。
镜灵真的死了吗?
还是……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第二节 侯府新居
四月十五,靖镜侯府。
贾蔷站在庭院里,看着工匠们忙忙碌碌。这座府邸原是某位获罪亲王的宅子,如今赐给了他。庭院很大,假山池塘一应俱全,还有一片梅林——这是特意为探春种的。
“蔷哥哥,”探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账本,“库房清点完了,陛下赏赐的东西都在这里。”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三个月沉睡,她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只是偶尔会头疼,那是魂魄重塑的后遗症。
贾蔷接过账本,却没看,只是看着她:“头疼又犯了?”
“一点点。”探春笑笑,“不碍事。”
贾蔷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还是找清风道长看看吧。”
“道长说了,这是正常现象,需要时间慢慢调养。”探春靠在他肩上,“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
“我?”贾蔷挑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最近总是半夜惊醒。”探春说,“做噩梦吗?”
贾蔷沉默了。
他确实做噩梦。
梦见镜灵没有死,从灰烬中爬出来,狞笑着扑向他。梦见探春在他怀里变成琉璃雕像,碎成一地。梦见无数双手从镜子里伸出,要把他拖进去……
每次惊醒,都浑身冷汗。
“我没事。”他最终说。
探春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她知道他在撒谎,但不想逼他。
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侯爷,夫人,”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来祝贺的。”
贾蔷和探春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
这三个月,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有真心实意的,有攀附巴结的,也有打探虚实的。他们烦不胜烦,但人情世故,又不能全拒之门外。
“都有谁?”贾蔷问。
“有荣国府的几位老爷太太,有北静王府的旧人,还有……南安郡王府的遗孀。”
南安郡王府的遗孀?
南安郡王被定为“镜党”,抄家问斩,女眷发卖为奴。怎么会有遗孀上门?
“让她进来吧。”贾蔷说。
很快,一个身穿素服的女子被带了进来。
女子约莫三十来岁,容貌秀丽,但面色憔悴,眼睛红肿。她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
“民妇王氏,拜见侯爷,拜见夫人。”女子跪下磕头。
贾蔷示意她起来:“你是南安郡王的……”
“妾身是郡王的侧妃。”王氏低头,“郡王获罪,妾身本该同罪。但陛下开恩,念妾身不知情,且育有子嗣,特赦免死罪,贬为庶民。”
她拉过小男孩:“这是郡王的幼子,水溶。郡王……就这一个儿子了。”
小男孩抬头看着贾蔷,眼神清澈,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贾蔷心中一动。
水溶?
和北静王同名?
是巧合吗?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贾蔷问。
王氏又跪下:“求侯爷收留这孩子。妾身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养不活他。若跟着妾身,他这辈子就毁了。但若跟着侯爷……”
她顿了顿:“侯爷是诛灭镜灵的英雄,名声显赫。溶儿跟着侯爷,至少能平安长大。”
贾蔷沉默。
收留罪臣之子,是大忌。虽然新帝赦免了他们,但难保将来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但看着那孩子清澈的眼睛,他又狠不下心拒绝。
“侯爷,”探春轻声说,“留下他吧。孩子是无辜的。”
贾蔷看向她:“可是……”
“陛下既然赦免了他们,就不会追究。”探春说,“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孩子。”
她的脸红了红:“我……我的身体,可能生不了孩子了。”
这是太医的诊断。魂魄重塑虽然成功,但损伤了根本,生育几率极低。
贾蔷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有你就够了。”
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孩子留下。但你要想清楚,一旦留下,就不能再见了。”
王氏眼泪涌出,又磕了三个头:“谢侯爷!谢夫人!妾身……妾身这就走。”
她最后抱了抱孩子,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决绝地离开。
小男孩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扁了扁嘴,想哭,但忍住了。
“你叫水溶?”贾蔷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男孩点头。
“几岁了?”
“五岁。”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贾蔷说,“我是你义父,这是你义母。”
小男孩看看贾蔷,又看看探春,突然跪下:“义父,义母。”
探春赶紧扶起他:“好孩子,不用跪。”
她牵起他的手:“走,义母带你去看房间。”
看着探春和孩子的背影,贾蔷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家。
他终于有家了。
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不再是无根浮萍。
有妻子,有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有房子,有未来。
这一切,来得太不容易。
代价也太惨重。
“侯爷,”管家来报,“清风道长来了。”
贾蔷收敛情绪:“请到书房。”
书房里,清风道人正在看那面小镜子——正是新帝派人送来的那面。
“道长,”贾蔷走进来,“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清风道人面色凝重:“问题很大。”
他把镜子递给贾蔷:“你看这背面的符号。”
贾蔷接过,仔细看那只“眼睛”。
“这是……‘窥天眼’。”清风道人说,“道门古籍记载,这是用来监视的法器。但炼制方法早已失传,没想到……”
“监视?”贾蔷心中一凛,“监视谁?”
“所有人。”清风道人说,“这面镜子是‘子镜’,应该还有一面‘母镜’。持母镜者,可以通过子镜看到子镜周围的一切。”
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这种镜子一旦炼制,就会自动吸收周围的‘念力’——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是它的养料。吸收得越多,力量越强。”
贾蔷想起镜灵吞噬魂魄的场景,胃里一阵翻腾。
“你的意思是……这面镜子,可能是镜灵留下的‘后手’?”
“很有可能。”清风道人点头,“镜灵活了三百多年,狡兔三窟,不可能不留后路。这面窥天眼,可能就是它复生的关键。”
“怎么毁掉它?”
“毁不掉。”清风道人苦笑,“窥天眼一旦激活,就会与持镜者的魂魄绑定。强行毁镜,持镜者也会魂飞魄散。”
他看向贾蔷:“而且,我怀疑……这面镜子已经激活了。”
“什么?”贾蔷震惊,“谁激活的?”
“不知道。”清风道人说,“但你看镜面。”
贾蔷看向镜面。
原本混沌的灰色,此刻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虽然还是照不出人影,但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房间的倒影。
“它在慢慢恢复。”清风道人说,“等它完全恢复,持母镜者就能通过它监视我们,甚至……控制我们。”
贾蔷感觉后背发凉。
刚刚才有的安宁感,瞬间被打破。
“那怎么办?”他问。
“两个办法。”清风道人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找到母镜,毁掉母镜。子镜失去联系,就会变成普通的镜子。”
“母镜在哪里?”
“不知道。”清风道人摇头,“可能在任何人手里,甚至可能在皇宫里。”
“第二个办法呢?”
“用更强的法器压制它。”清风道人说,“比如……清明镜。”
“清明镜不是碎了吗?”
“镜身碎了,但镜灵还在。”清风道人说,“我把碎片收集起来,重新炼制了一面小镜子。虽然威力大减,但压制窥天眼应该够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
镜子很小,只有半个巴掌大,镜面有很多细小的裂纹,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你把这面镜子带在身上,可以暂时屏蔽窥天眼的监视。”清风道人说,“但记住,只能屏蔽,不能毁掉。要彻底解决,还是得找到母镜。”
贾蔷接过清明镜,贴身收好。
“道长,镜灵真的有可能复活吗?”
清风道人沉默了很久。
“道法有云:物极必反,死极必生。”他最终说,“镜灵吸收了三千多个魂魄,它的‘存在’已经深深烙印在天地之间。要彻底消灭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进入‘镜界’深处,找到它的‘本源印记’,将其抹除。”清风道人说,“但镜界已经随着太虚镜的破碎而崩塌,没人知道怎么进去。”
他看着贾蔷:“而且,就算知道,那也是九死一生。镜界是镜灵的老巢,里面不知有多少残留的镜儡和陷阱。”
贾蔷没有犹豫:“我去。”
“你想清楚。”清风道人严肃地说,“你刚死里逃生,探春也刚恢复。你们好不容易有了安宁的生活……”
“如果镜灵复活,安宁还能持续多久?”贾蔷反问,“一个月?一年?十年?”
他看向窗外,探春正牵着水溶在院子里玩,笑得温柔。
“为了她,为了孩子,为了所有人……我必须去。”
清风道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
“好吧。”他叹了口气,“但你需要准备。进入镜界需要特殊的法器,还要有人在外面接应。这些,我来安排。”
“要多长时间?”
“最少一个月。”清风道人说,“这一个月,你好好陪陪探春和孩子。另外……小心朝堂。”
“朝堂?”
“新帝虽然英明,但疑心很重。”清风道人压低声音,“你功高震主,又手握重兵(虽然只是虚衔),他不可能完全放心。这三个月,你昏迷不醒,他没动作。现在你醒了,他就要开始布局了。”
贾蔷心中一沉。
功高震主。
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明白了。”他说,“我会小心。”
清风道人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一个月后,我来找你。”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个孩子……你要多留意。”
“水溶?”
“嗯。”清风道人眼神复杂,“南安郡王被镜灵控制多年,他的血脉……可能不干净。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贾蔷点头:“我会注意。”
送走清风道人后,贾蔷站在书房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探春和水溶。
探春在教水溶认字,水溶学得很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
多么温馨的画面。
但他知道,这温馨之下,暗流汹涌。
镜灵可能复活,朝堂虎视眈眈,还有那面诡异的窥天眼……
太平的日子,似乎还很远。
第三节 镜界之秘
四月二十,深夜。
贾蔷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他又梦见了镜界。
不是之前那个扭曲的世界,而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到处是镜子,但镜子都是碎的,碎片散落一地。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一张脸,那些脸都在沉睡,表情安详。
在碎片中央,有一个发光的东西。
看不清是什么,但感觉很熟悉,很……温暖。
贾蔷坐起来,擦了擦汗。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
自从拿到清明镜后,他就经常做这个梦。每次梦的内容都一样,而且越来越清晰。
仿佛……镜界在呼唤他。
“蔷哥哥?”探春被惊醒,担忧地看着他,“又做噩梦了?”
“嗯。”贾蔷握住她的手,“没事,睡吧。”
探春却坐起来:“你瞒不了我。这半个月,你每天半夜惊醒,白天也心神不宁。到底怎么了?”
贾蔷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知道瞒不住了。
他把镜界的事、窥天眼的事、清风道人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探春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要去镜界?”
“必须去。”
“我跟你一起。”
“不行!”贾蔷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那你一个人就不危险吗?”探春眼圈红了,“上次你差点死了,这次……”
“这次我有准备。”贾蔷抱住她,“而且,清风道长会安排人接应。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探春靠在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
两人相拥而坐,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半个月,贾蔷开始为进入镜界做准备。
清风道人送来了几样法器:一面“定魂镜”,可以稳固魂魄,防止被镜界同化;一把“破障剑”,专破镜界幻象;还有几张“遁空符”,关键时刻可以逃命。
贾蔷每天练习使用这些法器,同时研读清风道人给的古籍,了解镜界的结构和危险。
探春也没闲着。她开始打理侯府事务,教导水溶,还要应付络绎不绝的访客。她知道,只有把家里安顿好,贾蔷才能安心去冒险。
水溶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他也很安静,不像五岁的孩子那么活泼。有时他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
“溶儿,”探春有一次问他,“在想什么?”
水溶转过头,眼神清澈:“义母,人死了会去哪里?”
探春一愣:“怎么问这个?”
“我爹死了。”水溶说,“娘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知道,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探春心中一痛,抱住他:“你爹……做了错事,但他是爱你的。”
“我知道。”水溶小声说,“我梦见过他。他说对不起我,让我好好活着。”
“梦?”
“嗯。”水溶点头,“经常梦见。但最近……梦的内容变了。”
“变成什么了?”
水溶犹豫了一下:“梦见……一面镜子。镜子在叫我,让我去找它。”
探春心中一惊。
镜子?
难道是……
她立刻找来贾蔷,把水溶的话告诉了他。
贾蔷面色凝重:“溶儿,你详细说说,镜子是什么样的?”
水溶想了想:“很大,很黑,里面有很多星星。镜子在说话,但听不清说什么。只感觉……很亲切,像……像回家一样。”
贾蔷和探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描述,太像太虚镜了。
难道镜灵在通过梦境影响水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贾蔷问。
“从……从来到侯府后。”水溶怯生生地说,“义父,我做错了吗?”
“没有。”贾蔷摸摸他的头,“你没错。但以后再做这样的梦,要立刻告诉义父或义母,知道吗?”
“知道了。”
水溶走后,贾蔷对探春说:“看来,镜灵确实留了后手。水溶可能是它的‘容器’。”
“那怎么办?”探春急了,“溶儿还是个孩子……”
“我会想办法。”贾蔷说,“但在我去镜界之前,你要看好他,别让他接触任何镜子。”
“好。”
当晚,贾蔷又做了那个梦。
但这次,梦的内容变了。
不再是安静的碎片世界,而是一个黑暗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镜子,镜子映出无数个他,每个他都在往前走。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门是镜子做的,镜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身影在向他招手。
贾蔷走过去,伸手推门。
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房间,很熟悉——是他在荣国府的旧居。
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正在看书。
“你是谁?”贾蔷问。
那人转过身。
贾蔷如遭雷击。
那人……是他自己。
但又不是——眼神更沧桑,气质更阴郁,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你终于来了。”那个“贾蔷”说,“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贾蔷又问。
“我是你。”“贾蔷”笑了,“或者说,是镜中的你。每一个照镜子的人,都会在镜中留下一个倒影。普通人照镜子,倒影很快就消散了。但你不一样,你是‘镜命之人’,你的倒影……会永远留在镜子里。”
他站起来,走向贾蔷:“现在,镜界崩塌,我们这些倒影无处可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家’。”
“什么家?”
“你的身体。”“贾蔷”伸出手,“把你的身体给我,让我们融为一体。这样,你就能获得镜灵的力量,永生不死。”
贾蔷后退一步:“做梦。”
“做梦?”“贾蔷”冷笑,“你以为你能拒绝吗?看看周围。”
贾蔷环顾四周,发现房间的墙壁开始融化,变成一面面镜子。镜子里映出无数个他,都在向他伸出手。
“来……加入我们……”
“成为镜子的一部分……”
“永远……永远在一起……”
声音层层叠叠,像潮水般涌来。
贾蔷感觉头痛欲裂,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不……”他咬牙,“我是人……不是镜子……”
“有什么区别呢?”“贾蔷”说,“镜子映照人心,人心亦如镜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他走到贾蔷面前,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接受吧。这是你的命运。”
贾蔷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很多人。
父亲,秦可卿,史双面,王熙凤……
最后是探春。
探春说:“蔷哥哥,我知道前路难行,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如果你倒下了,我会继续。”
“不……”贾蔷睁开眼睛,眼中金光一闪,“我不会倒下。”
他举起手中的定魂镜——虽然在梦里,但这面镜子竟然还在。
镜面射出金光,照在那个“贾蔷”身上。
“啊——!”那个“贾蔷”发出惨叫,身体开始融化,“你……你怎么会……”
“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贾蔷说,“而你们……什么都没有。”
金光大盛,整个房间开始崩溃。
镜子一面面碎裂,倒影一个个消失。
最后,那个“贾蔷”也化作青烟,消散无踪。
走廊消失了,门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贾蔷睁开眼睛。
天亮了。
他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浸透,但手中紧紧握着定魂镜。
镜面……裂了一道缝。
“蔷哥哥?”探春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贾蔷坐起来,“做了个噩梦。”
但这不是噩梦。
是警告。
镜界里的倒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想要他的身体,想要复活。
时间,不多了。
“我要提前去镜界。”贾蔷说。
“什么时候?”
“三天后。”
探春脸色一白:“这么快?”
“不能再等了。”贾蔷握住她的手,“镜界里的东西,已经开始影响现实。再等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探春咬着嘴唇,最终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贾蔷把侯府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他把大部分财产转到探春名下,写了一封长信给新帝(万一他回不来,这封信可以保探春和水溶平安),还偷偷去看了贾政和林之孝。
所有人都感觉到他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但没人问。
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四天清晨,贾蔷站在侯府门口。
探春抱着水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强忍着没掉下来。
“义父,”水溶突然开口,“你会回来吗?”
“会。”贾蔷摸摸他的头,“义父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他看向探春:“等我。”
“嗯。”探春点头,“我等你。”
贾蔷转身,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驶向城外,驶向玄真观。
那里,清风道人已经准备好了法阵,可以送他进入镜界。
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探春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义母,”水溶小声说,“义父会回来的,对吗?”
“对。”探春擦掉眼泪,“他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相信。
相信那个承诺。
相信那个人。
无论前路多险,他都会回来。
回到她身边。
第四节 镜界深处
玄真观后山,禁地。
这里原本是封印太虚镜的地方,现在太虚镜虽然碎了,但残留的镜力依然强大。清风道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用来打开通往镜界的通道。
法阵中央,贾蔷盘膝而坐,周围插着七七四十九面令旗。令旗上画着复杂的符文,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清风道人站在阵外,身后站着十几个道士,都是玄真观的精锐。
“准备好了吗?”清风道人问。
贾蔷点头。
“记住,”清风道人说,“镜界已经崩塌,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都是混乱的。你可能会遇到过去的幻象,也可能遇到未来的投影。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那都是镜子制造的幻觉。”
“我明白。”
“还有,”清风道人递给他一面铜镜,“这是‘返魂镜’,与法阵相连。你想回来时,就对着镜子喊三声‘开’。法阵感应到,会打开通道接你回来。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内你不出来,就永远出不来了。”
贾蔷接过镜子,贴身收好。
“开始吧。”
清风道人点头,举起桃木剑,口中念咒:
“天地为镜,阴阳为界,以我精血,开此门扉——开!”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法阵中央。
血液渗入地面,法阵开始发光。
四十九面令旗无风自动,发出猎猎声响。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中,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镜子虚影。
镜面波动,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
“就是现在!”清风道人大喝。
贾蔷纵身一跃,跳进镜面。
身体穿过镜面的瞬间,他感觉像是跳进了冰水里,刺骨的寒冷。然后,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周围是五颜六色的光,像万花筒一样旋转、变幻。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童年的自己,死去的父亲,变成琉璃雕像的探春,还有镜灵狞笑的脸……
“都是幻象……”贾蔷闭上眼睛,默念《清净经》。
经文声在虚空中回荡,那些画面渐渐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消失了。
贾蔷睁开眼睛。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
到处是破碎的镜子,大的小的,完整的残缺的,散落一地。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种暗淡的光,不知从何而来。
这里就是镜界。
或者说,镜界的废墟。
贾蔷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景象和梦中很像,但更破败。镜子碎片里映出的脸,不再是沉睡的,而是……痛苦的。它们在挣扎,在嘶吼,但发不出声音。
“本源印记在哪里?”贾蔷问自己。
清风道人说过,本源印记是镜灵存在的根本,通常藏在镜界最深处,最安全的地方。
但镜界这么大,怎么找?
贾蔷想起水溶的梦。
镜子在呼唤他,让他去找它。
也许……镜灵的本源印记,也在呼唤他?
贾蔷集中精神,用心去感受。
很快,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波动,从某个方向传来。
波动很熟悉,带着镜灵特有的阴冷气息,但又有些不同——更纯粹,更……原始。
贾蔷朝那个方向走去。
脚下是镜子碎片,踩上去“咔嚓”作响。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碎片里的怨念像针一样刺进身体。
但他不在乎。
他必须找到本源印记,毁掉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宫殿。
宫殿很宏伟,但也是破碎的。墙壁是镜子砌成的,柱子是镜子雕的,连屋顶的瓦片都是镜子做的。
宫殿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张巨口。
波动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贾蔷握紧破障剑,走了进去。
宫殿里很空旷,只有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面镜子。
镜子不大,只有脸盆大小,镜面漆黑,但其中有一点白光在闪烁。
那就是本源印记。
贾蔷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
但就在他踏上高台台阶的瞬间,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墙壁上的镜子同时发光,映出无数个他。
每个他都在做不同的事: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杀人,有的在救人……
“这些都是你的可能性。”一个声音响起,“每一个选择,都会创造一个新的你。而现在,你要选择……毁灭。”
贾蔷转头,看见高台上出现了一个人。
是镜灵。
但不是那个巨大的怪物,而是一个普通人的模样——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面容俊美,眼神深邃。
“这才是我的本相。”镜灵说,“三百年前,我还是个人的时候。”
“你曾经是人?”贾蔷震惊。
“当然。”镜灵笑了,“我也是个道士,痴迷于炼器。我想炼制一面能照见过去未来的神镜,但失败了,镜子反噬,把我的魂魄吸了进去。从此,我成了镜灵。”
他走到镜子前,抚摸着镜面:“这三百年,我吞噬了三千多个魂魄,吸收了无数念力,终于快要修成‘镜仙’。可惜,被你毁了。”
“所以你留了后手。”贾蔷说,“窥天眼,水溶的梦,都是你的安排。”
“没错。”镜灵点头,“窥天眼是我的眼睛,通过它,我能看到人间的一切。水溶……他是我的血脉。”
“什么?”贾蔷不敢相信,“南安郡王是你的……”
“儿子。”镜灵说,“三百年前,我还没变成镜子时,留下的血脉。虽然隔了很多代,但依然是我的后裔。他的身体,很适合做我的新容器。”
贾蔷握紧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阻止不了。”镜灵摇头,“本源印记已经激活,只要再过七天,我就能通过水溶复活。到时候,我会比之前更强大。”
他看向贾蔷:“不过,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成为我的伙伴。”镜灵说,“你有镜命,是天生的‘镜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分你一半力量,我们一起统治这个世界。”
贾蔷冷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呢?”镜灵张开双臂,“看看这个世界,充满了贪婪、嫉妒、仇恨。人类互相残杀,永无止境。而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完美的,没有痛苦的世界。”
“用镜子控制所有人?”
“控制有什么不好?”镜灵说,“没有自由,就没有痛苦。没有选择,就没有错误。所有人都按我的意志生活,天下太平,难道不好吗?”
“那不是太平,是地狱。”贾蔷说。
“地狱?”镜灵笑了,“人间本来就是地狱。我只是……让它变得更有序一些。”
他顿了顿:“贾蔷,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反抗是没用的。我已经活了三百多年,还会活得更久。而你,区区凡人,能活多久?七十年?八十年?何必为了那些蝼蚁,赔上自己的性命?”
贾蔷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你说得对,我是凡人,活不了太久。”他说,“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自由的。我想爱谁就爱谁,想恨谁就恨谁,想保护谁就保护谁。”
他举起剑:“这就是人。不完美,但真实。而你……只是一个困在镜子里的可怜虫。”
镜灵脸色一沉:“冥顽不灵。”
他一挥手,周围镜子里的“贾蔷”全部冲了出来!
几十个,几百个,成千上万个“贾蔷”,从四面八方向贾蔷扑来。
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能力:用剑的,用刀的,用镜子的,甚至还有用毒的。
贾蔷陷入重围。
但他没有慌。
因为清风道人教过他:镜界的一切都是幻象,包括这些“自己”。
只要心志坚定,幻象不攻自破。
贾蔷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镜非镜,我非我,万相皆空,唯我独真——破!”
他睁开眼,眼中金光大作。
金光所过之处,那些“贾蔷”像泡沫一样破碎,消失不见。
镜灵脸色一变:“你……你练成了‘破妄金瞳’?”
“清风道长教的。”贾蔷说,“专门对付你们这些镜子妖怪。”
他冲向高台,一剑刺向本源印记。
镜灵想阻拦,但贾蔷的速度太快。
剑尖刺入镜面。
“咔嚓!”
镜子碎了。
但不是完全碎,只是裂了一道缝。
镜灵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不……不可能……我的本源印记……怎么会……”
“因为这不是真的本源印记。”贾蔷说,“真的在哪里?”
镜灵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怨毒:“你……永远找不到……”
他的身体彻底消散。
宫殿开始崩塌。
镜子一面面碎裂,碎片如雨般落下。
贾蔷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
但他还没找到真的本源印记。
怎么办?
突然,他想起镜灵的话:“水溶……他是我的血脉。”
血脉……
也许,本源印记不在镜界,而在……
水溶体内?
贾蔷心中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探春和水溶就危险了!
他掏出返魂镜,对着镜子大喊:
“开!开!开!”
镜面泛起涟漪,一个通道缓缓打开。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破碎的宫殿深处冲出,钻进了通道!
是镜灵残留的意念!
它想逃回人间!
贾蔷想追,但通道已经开始缩小。
他咬了咬牙,纵身跳进通道。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镜灵。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三卷第三十五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