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四月初二长姐七十七寿辰有寄
家宴归来夜未央,追思往事泪盈眶。
骑肩犹记邻村路,负笈常随黉序霜。
椿萱早谢萱草在,棠棣同荣棣萼芳。
从此南山松不老,岁岁华筵再举觞。
德贵2025.4.29首邑淩城
陈德贵,笔名也求,江苏泗阳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网络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成子湖诗歌部落成员。诗歌作品散见《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江南诗》《延河》香港《流派诗刊》等报刊杂志以及网络平台,有多件作品被《中国微信诗歌年鉴》《江苏诗歌年选》《江苏诗歌地理》《当代300位微信诗人脸谱》等诗歌选集收录。著有个人诗集《诗路漫漫》。获得过首届“中华诗词大奖赛”优秀奖、中国太湖风“鼋渚春涛”诗歌大赛诗歌奖、《江苏大众文学报》诗歌奖、2017年中国诗歌网江苏频道爱情十四行诗征文比赛“十佳爱情诗奖”、2018年魅力朱备首届诗歌征文大赛“九子岩诗歌奖”等多项诗歌比赛奖项。
家宴余温中的时光忆念
——也求《七律·四月初二长姐七十七寿辰有寄》赏读
文/思乡子
一场为七十七岁长姐庆贺寿辰的家宴刚刚散去,诗人德贵独坐于“夜未央”的岑寂之中,心潮却难以平复。这首《七律·四月初二长姐七十七寿辰有寄》,便是这心潮凝成的诗行。它不是一场公开的祝寿辞令,而更像夜深人静时,对自我生命源流的一次深情回望与私人忆念。我们循着这八行诗句,仿佛能走入诗人那个被回忆与温情浸透的夜晚,触摸到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韧的部分。
诗歌开篇,场景与情绪便紧密交织:“家宴归来夜未央,追思往事泪盈眶。”这里的“夜未央”用得极为巧妙,它不仅点明了时间的夜尚深沉,宴会方散,更暗示了诗人情绪的“未央”。欢宴的喧嚣已然退潮,而情感的波澜正汹涌而来。“追思”二字,是整首诗的动力源,它将诗人的目光从当下的寿筵,坚定地拉向了过往的岁月长河。那盈眶的热泪,绝非悲伤,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合着感激、怀念、沧桑与幸福的深情。这泪水,是通往往事的大门钥匙。
紧接着,诗人推开了这扇门,为我们展现了两幅凝固定格的童年画面:“骑肩犹记邻村路,负笈常随黍序霜。”这是全诗最具象、也最动人的细节。“骑肩”这一极富画面感的动作,我们仿佛立刻看见一位沉稳的姐姐,让年幼的弟弟骑在肩头,行走在或许崎岖、或许热闹的“邻村路”上。这不仅是空间的移动,更是安全、依赖与高度的象征。姐姐的肩头,是弟弟童年最初的“瞭望塔”与“避风港”。而“负笈常随黍序霜”,则将时光推移到求学阶段。“负笈”指背着书箱,“黍序”指学校,“霜”则点明求学的勤苦与早晚相伴。无论是玩耍的乡路,还是求学的征程,姐姐的身影始终是“常随”的陪伴。这两个细节,避开了泛泛的“长姐如母”的套语,以身体记忆般的真切感,写出了姐姐具体而微的呵护与扶持。姐姐的形象,通过“肩”的承载与“随”的守护,变得坚实而温暖。
然而,人生的画卷从不只有温馨的色彩。颈联笔锋一转,引入了家族的背景与生命的缺憾:“椿萱早谢萱草在,棠棣同荣棣萼芳。”这里运用了传统的意象与含蓄的对照。“椿萱”代指父母,“早谢”道出双亲早逝的残酷事实。而“萱草”在古代常指代母亲,此处喻指长姐。父母这座最大的靠山已然坍塌,但象征着母亲的“萱草”依然挺立,这无疑是说,长姐在事实上承担起了母亲的角色。“棠棣”出自《诗经》,指代兄弟,“棣萼”即棠棣之花,比喻兄弟友爱。父母虽已不在,但姐弟们却如棠棣之花,在同枝上绽放,彼此依偎,共抗风霜。这一联,在巨大的生命缺憾(椿萱早谢)中,凸显了亲情的顽强延续(萱草在、棣萼芳)。诗人此刻的心理,除了对姐姐的感恩,必然也掺杂着对早逝父母的无限追思,以及一种劫后余生、枝叶同荣的庆幸与酸楚。姐姐的存在,成了连接过去(父母)与现在(姐弟)的情感枢纽,也成了抵御命运寒流的家族支柱。
经历了对温暖细节的追忆与对家族命运的慨叹后,诗人在尾联将情感收束,投向未来:“从此南山松不老,岁岁华筵再举觞。”这是美好的祝愿,也是最深切的祈盼。“南山松”是祝寿的经典比喻,取其长青不老之意。“从此”一词,充满了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诗人要用自己的信念,为姐姐的生命注入永恒的力量。而“岁岁华筵再举觞”,则描绘了一幅可以无限循环的图景:今年的欢宴不是终点,而是未来无数欢聚的起点。这固然是美好的愿景,但细细品味,这强烈的祈愿背后,何尝没有一丝对时光流逝、人寿有尽的潜在恐惧与无奈?越是用力地祝愿“不老”,越是渴望“岁岁”重逢,便越反衬出诗人对姐姐深深的眷恋,以及对这份珍贵亲情可能终将逝去的隐隐忧惧。这最后举起的酒杯里,盛满的既是欢庆,也是对时间无声的恳求。
回阅全诗,德贵的心理活动犹如一条清晰的情感河流:它从家宴后的宁静中发端,因“追思”而逆流而上,沉浸在童年与姐姐相依的具体感动里(骑肩、负笈);继而河流遇到现实的礁石父母早逝,情感变得复杂而深沉,在感伤中升腾起对姐姐作为家族维系者的无限敬意(萱草在、棣萼芳);最后,河流汇入对未来的期盼之海,以最热烈的祝福试图锚定时间,留住这份人间至情(松不老、再举觞)。整首诗的心理轨迹,是一个从“当下”回溯“过往”,再携带着过往的全部重量投向“未来”的完整过程。
诗人德贵这首诗的魅力,正在于它的“真”与“深”。它打动人的,是那如家常话语般娓娓道来的回忆,是那跨越数十年依然鲜活的“骑肩”触感,是那对“早谢”与“同荣”的平静陈述下汹涌的情感暗流。德贵写给长姐的,不仅是一首寿诗,更是一部微型的家族情感史,一次在生命秋季对生命春天的深情回访。它让我们看到,最伟大的亲情诗篇,往往就蕴藏在这些最朴素的生活细节和最真诚的生命慨叹之中。在“岁岁华筵再举觞”的愿望里,我们读到的,是所有平凡人对所爱之人岁月长宁的最深切的企盼。
2025.12.8稿于卫杆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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