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中学老同学俊英女士新近出版的散文集中的一篇文章“我的老师董为光”立即吸引了我的目光。之所以有点迫不及待,源于董为光曾是四十多年前我们矿务局中小学子校的高中语文老师,那时我和俊英同为他的学生。董老师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几十年后的今天,在我心里依然会时隐时现。他面容俊朗,肤色白里透红,气质儒雅,充满朝气,他是我们求学路上一位不能忘记的好老师。
俊英同学这篇文章感情充沛,让我不由得代入了自己的情感,认真拜读了好几遍。在文章中,她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敬畏与崇拜,和老师对教学的严谨,对学生学习上的关爱,以及毕业后她与董老师的偶尔交集。文章读完,我很有感触,在微信里给老同学留言:如有可能,改天我试试和着你的题目,写写我心目中的董老师。俊英回馈道:就是,应该写一写。
说着容易,可动笔却发现很难,年少无知时的我对董老师知之甚少,无法组成一篇文章所需要的基本素材,这让我有些气馁。我此刻有点羡慕俊英同学,她与董老师在那时就有过那么多美好的交集。
很庆幸,我们生活的小城,是建国后的一座新兴的移民城市。因煤炭资源的丰富,我们的父辈从天南海北来到陕西铜川安家落户,为新中国煤炭事业发展奉献了一生。这里不乏许多专业的知识分子云聚小城,也有许多毕业于全国名校的优秀老师,比如我们的英语老师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数学老师毕业于北京工业学院,等等。
移民来源的多样性,促进了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文化。用现在通俗的话来说,在上个世纪那个国贫民弱的六七十年代,受开放包容的城市文化的浸染,作为孩子的我们,生活虽然普遍清贫,但从小就培养出单纯、开朗,不封闭、不狭隘的健康人格与处世态度,这种浸入身心的教育熏陶,非常有益,影响着我们的一生。再比如我们子弟学校的孩子人人说着一口相对标准的普通话。记得1987年秋,年轻的我曾到北京旅游,闲聊中,外省游客对陕西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表示诧异。我知道这都得益于我们少时有一大批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老师。
董老师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那是我们曾经知道他仅有的一点背景,他何时来,又何时离开我们的学校,一概不甚了解。
董老师额头光洁,短发微卷,络腮胡每日修饰得清爽干净,可以看来他喜欢整洁的心性。如果你觉得戴副眼镜的董老师是一介身材单薄的文弱书生,那你就错了。作为南方人的董老师个头不算低,目测至少有一米七七、七八的身高,因长年坚持锻炼,他身板笔直,身形匀称健美,不胖不瘦。每天我们来到校园时,董老师已经完成了晨跑,热汗淋漓,迈着轻盈的步履,从容地往教学楼三楼右边一隅临时的家里走去。
董老师的太太,高高的个头,剪发头,不知在哪里就职,我们进校园时,往往是她出去上班的时间。他们有一个四五岁可爱的小女儿。
董老师性格稳健,平日里不肯多言。他的语文课我很爱上,从文章的段落、句式分析,到文言文实词虚词的定义及发展演化等,讲得明明白白。他治学严谨,讲授从容,言语舒缓,如果仔细分辨,普通话中略带南音。有同窗好友回忆说,记得不?有一次两个班合在一起上大课,两节课并在一起,中间不休息。那是午后,不少同学精力有所涣散。为了近距离调动大家的注意力,董老师走下讲台,双手背在身后,踱步于两排过道间,他精力充沛,怡然自得,边走边富有节奏地表述当堂的内容。董老师性情温润宽容,从不见他因为某位同学的懈怠表现而提出过批评。我记得有次上课,他提问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时,饶有风趣地自答道:当爸爸就是爸爸,珠峰高8848米。随后大家反应过来,嬉笑之余的同学们知道原来也可以这样来记忆知识。
我们子校建制全面,设有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只不过高中只办了78级、79级和80级三届(那时高中为两年制),从1981年开始,高中部归入矿务局一中。春天来了,我每天很早就来到学校三楼教室门口,拿钥匙的同学还没来,我将书摊在水泥护栏上,一个人朗读或背诵。教学楼那头居住的董老师看到后,悄悄地给我们的班主任表扬我学习的刻苦。对了,我想起来了,有次董老师下课后特意关照我,说有时间多背背汉语成语小词典,年轻时的知识记得牢。我照做,小词典随身不离。1984年我大学毕业,在从事机关行政工作的几十年间,回头再看,自己公文写作能力及业余时间文学写作的爱好,均离不开当年董老师及母校老师们的教诲与培养。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学校里有年轻老师复习备考研究生,那是改革开放初期,一个追求知识和文凭的年代。董老师辅导他的太太学习,不久他太太考入了陕西某大学。我们离开时,听说董老师刚刚考取华中某大学的研究生,举家搬离了我们的城市。
2010年立秋时节,同学毕业三十多年聚会后,网络兴起,在与俊英同学聊天时,得知她写过一篇回忆董老师的文章发在了新华网博客上,几天后,她的博客意外收到董老师的留言,时间是2014年9月:“谁知鄙人这孤立天涯的脚步,却不料竟偶然会有缘也在新华博客主页中检索,并披星穿越了贵博你如此的诗句。诚然昔日辛勤耕耘得收获,且网博创作任重而道远,故惊喜归零。祝好梦!”通过文字在网络上幸运邂逅董老师,让俊英同学激动不已。
网络搜索得知:董为光,浙江慈溪人,196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赴陕西中学任教十年。我有点恍然,我们认识那时的董老师,他不过三十二三的青春年纪,却有着少年的我们仰望的稳健与博学。1981年董老师硕士毕业,同年进入华中工学院任教;1999年开始招收研究生,任华中科技大学教授。
后来从网络上断断续续查看董老师所在的大学,从他教授过的学生回忆文章中得知,他们校园内优秀的老师几乎都有一个昵称,其中最亲切之一的当属董为光老师的昵称——“董爷爷”,校园里的同学们纷纷称他为董爷爷,只因为他的学识和做学问的态度,深深影响这些大学里的孩子们。他的一个学生在文章中回忆到:“董为光老师的《古代汉语》课座无虚席。他为我们选的古代汉语教材十分特别,竖版繁体碑拓印刷的课文,让一节课的学习十分充实。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堂课是讲晋公子重耳流亡的故事。我们在十分特别的教材书页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也感知到了学者做学问的细致与认真。”隔着屏幕,了解到了远在华中的董老师零星的工作现状,他慈祥的面容似乎从文字中慢慢浮现。时光荏苒,我们从懵懂少年已经步入今日花甲,但我依然为曾经有这样的好老师而自豪。
不久前,与同学聊起董老师,说董老师一直很自律,办公室放一副杠铃,时常练习负重下蹲。还听得一条信息,大概九十年代后期,董老师曾故土重游,从武汉回到铜川,与昔日学校同事相聚,那时他刚参加完全国高考语文试卷的出题工作。是啊!光阴游走,岁月无情,但对有情有意的人来说,有些情感永远无法割舍,有些牵挂永在心田。
淘宝网上看到董为光老师的两本学术著作《汉语词义发展基本类型》和《汉语研论集》有售。在检索董为光老师简介时,发现最后面有这样一段话:近年来以“语言认知”为纲,贯穿词汇、语法研究,而着眼于对外汉语应用。不善交际,唯知诚以待人;成果欠丰,但足学问自娱。不用说,这是简介提供者董为光老师的自谦,一个埋头做学问知识分子的谦逊胸怀。
董老师1946年9月出生,屈指算来,明年他即将步入耄耋之年。岁月不居,此生我们可能与他难以再次谋面,唯有留下祝福,祝远方的他健康长寿,福乐绵绵!
——2025年11月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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