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很一个人:孙国娟》展览在昆明1903公园当代美术馆举办
大雪节气之后,昆明1903公园,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慵懒地倾斜下来。孙国娟沐浴阳光走来,素雅的打扮让她显得年轻而时尚。她语气平和、委婉,笑言自己很懒,时常在北京和昆明两地间“来往”,每年只画两幅画,随意,自由而坦诚……

孙国娟成长于跨国家庭,其中朝双重的文化底色,赋予她从 “不同”中生长出的艺术敏感,以独特的情感经验转化为艺术实践,逐渐成为“很一个人”。
素心从简,亦是清欢。
《很一个人:孙国娟》展览,现在昆明1903当代美术馆8楼举办——进入展厅,孙国娟独有的绘画风格、独有的气质和对世界的感受力,弥漫在展厅里。驻足聆听,话里画外,都弥漫着她对艺术的挚爱和灵感。
走进孙国娟,“很一个人”,到底是个“很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初光,被想象的故土
孙国娟的早年生活,发生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岁月。那时的公共世界,喧嚣而充满意识形态;私人世界却保持谨慎、克制、安静。
“我有我的海,不想搭你的船”。
在昆明,她像普通女孩一样上学、进剧团和朋友相处,很少向同龄人提起自己的朝鲜血统,“不同”对她而言是一种需要被悄悄保护的东西。

策展人安娜向观众讲解孙国娟的作品
但是,家族史始终让她与周围保持着轻微的距离。祖父孙斗焕曾随金九奔赴上海加入韩国独立运动,父亲孙基宗属于中国最早一代航空机械师和飞行员……这些跨国且英雄化的叙事,并未以政治方式塑造她,而是以一种气息渗入家庭内部,形成一种安静的尊严感、理想主义与情感的透明度。
人生苦旅,是时间赐予每个人的一场修行。
在家里,她常常观看朝鲜电影,那些带着柔性英雄主义与理想化情感的影像,为她提供了一种感受世界的方式;不是观看情节,而是体会氛围、语气与内心的波动。每当外界出现动荡,她更倾向于向内退回,这并不是逃避,而是她理解世界的方法,一种后来成为她艺术基础的内在逻辑。

孙国娟的父亲孙基宗是中国最早一代航空机械师和飞行员
16岁时,她成为云南省图书馆最年轻的工作人员。书籍、档案与安静的节奏,延续并深化了她的内向方式,使她日后艺术中的观察细腻、感受敏锐、节奏缓慢而坚定。
逆境不是绝境,而是最好的磨刀石。
1977年当她第一次回到朝鲜时,受到“孙基宗之女”的正式接待后,作为一个拥有两个祖国的人,却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并不属于任何单一的地方。这种微妙而无声的错位感,成为她日后在中国当代艺术创作中走出一种独特、平行路径的早期根基。

改革,带来新潮流
文明有脉动,万物有灵犀。
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改革开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思想流动。昆明从沉静的边陲小城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年轻人聚在公园、图书馆、朋友家、讨论艺术、阅读新书、尝试尚未被定义的表达方式。这些自发的聚会后的思想碰撞及产生的艺术创作,成为“85新潮”的一个重要部分。
不要仰望别人,自己亦是风景。
孙国娟的早期作品未经学院训练,显得质朴,却有着真挚的感受力。当时的朋友们热烈讨论理论、意识形态、现代主义,而她的表达来自直觉、来自内心。无论是《静物》还是《我的城市》系列,都带有一种不以批判为目的,而以感受为核心的气质。

云南路南石林的圭山是热爱当代艺术的年轻艺术家的精神据点。他们在这里画画、争论、探讨……没人意识到这些随意的日子,后来会被写进中国西南艺术史。展览也随之出现,草根、自发、能量十足,而她的作品,也逐渐进入更大的艺术现场。
时光跌跌撞撞,季节来来往往。

改革开放以来,昆明在不断“成长”,孙国娟和她的作品内涵也在悄悄蜕变、生长、成熟。城市不断扩展的文化空间,让她得以以自己的方式吸收时代的变化,不喧哗、不激烈、却持续发生。
一路繁花一路景,一半烟火一半诗。
她从未宣布过自己是艺术家,她只是自然而然地成了艺术家。
在一个推动许多人走向批判性与概念化的年代,她以内向的生活经验走出独特路径。而正是这种不同,使她创作的篇章默默地进入了“85新潮”的记忆。

CGK美术馆馆长聂荣庆先生
北京,第一次重塑
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北京,这里的艺术圈正在快速拥抱观念、全球理论与艺术市场机制。艺术家们思考历史、质疑意识形态、尝试新的媒介框架,并力争在国际场域中定位自己。
聚天地之灵气,汲自然之精华。
对从直觉与情感起步的孙国娟来说,这是一种冲击。她早期的静物作品,在这个快速更新的艺术现场面前显得“过于传统”。她感到一种隐性压力,需要改变,却一时找不到方向。

她的“不同”,在昆明是一种令人好奇的气质;但在北京,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有人建议她以身份主题创作,也有人希望她顺应正在流行的视觉语言。
笑看风云淡,坐看云起时。
对此,她都拒绝了,不是为了反抗,而是因为那不是她认识世界的方式。这是一个痛苦却关键的阶段——她知道自己是艺术家,但现有语言已难以支撑她的经验。
就在困惑与压力之中,她迎来了第一次重要的自我重塑。
《痕迹》与《叶子的变异》系列,在此期间出现。

它们不是对观念艺术的模仿,而是她对变化的内在回应。叶片被拉伸、扭曲、抽象化,成为承载焦虑、韧性与自我整理的“容器”。
《痕迹》中密集的笔触,带着一种内在调节的节奏,仿佛她在梳理情绪的同时,抵御外界的压力。
时光不老,沈醉一杯浓香。
她的绘画更精炼,视觉语言首次获得稳定的识别度——不是来自意识形态,而是来自转型时期的心理体验。
与此同时,北京给予她新的机会,她开始出现在关于女性艺术的历史叙述与重要展览中。然而这种认可伴随复杂情绪:她被看见,却未必与主流路径一致。
在那个年代,她童年观看电影所形成的情感结构,始终在内心深处支撑着她。那些理想主义、清澈、真挚的情绪感知方式,为她提供稳定性,让她在变化之中保持自己的方向。

涅槃,白色中重生
进入21世纪初,孙国娟迎来了自我突破和重生。
经历北京的动荡、自我怀疑与长期的探索之后,她意外地找到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媒介——白糖。契机来自策展人的一次邀请,但真正决定性的,是她第一次触摸白糖时的那种“对了”的感觉。
白糖拥有她多年寻找的特质:柔软、脆弱、甜蜜、轻微的哀伤。它唤起她童年的味觉记忆,也承载她从未能用绘画表达的情绪。

当《甜的梳妆台》完成时,她意识到自己找到了能够承载“氛围”的材料。
这一时期的装置作品——梳妆台、玻璃瓶、桌面陈设——并非观念性的形式实验,而是从她的日常经验中生长出的情感空间。白糖成为环境、记忆与情绪的共同媒介,使柔软与失落得以并置,而无需任何解释。

她也在这一时期,开始了长期的摄影项目《永远甜蜜》。每年以白糖覆盖身体并拍摄,不是为了表演,而是为了记录。她直视时间、直视变化、直视身体的脆弱,这让她自然进入中国女性艺术的讨论核心。她的作品并非模仿女性主义策略,而是一种来自女性自身感受结构的表达。
花开有香,蝴蝶自来。
随之而来的是认可,展览与评论纷至沓来,研究也逐渐展开。而更关键的,是她自己终于看见了这种新语言的力量。那些曾让她感到痛苦的“不同”,如今成为她最独特的优势。

沉淀,继续书写传奇
从2000至21世纪1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逐渐从快速变动,走向制度化与稳定化。先锋、观念与市场化的发展,进入成熟阶段。在这样的背景下,孙国娟的实践也进入相应的平稳期,能够以更长线的方式整理材料、凝练语言。
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就是孤独的,只靠着自己站着的人,相信你自己,认可你自己,你的明天会更好。

她的生活在两座城市之间来回。
昆明是情感底色的所在,是光线、习惯与最初形成本能的地方。
北京宋庄则提供了一个成熟的艺术生态,使她能够观察、交流、并在稳定的社区中构建持续的实践。
早期的创库工作和创作,代表的是另一种年代的松散、年轻、开放及草根实验精神。而宋庄象征着成熟:稳定、专业、持续。她从创造的自由过渡到宋庄的秩序,这与她自身的艺术转向,从“寻找”走向“自我掌握”高度一致。

孙国娟和策展人安娜在一起
在时光里,修一颗温暖的心。
这一时期,她自然地出现在中国女性艺术的重要叙述中,参与展览、出版物、研讨会。支持年轻艺术家,并以策展人的身份推动女性视角的可见性。这些成就并非主动追求,而是长期实践的自然结果。
身如芥子,心藏须弥。
同时,她创作的材料也趋于稳定:白糖、布料、照片、私人物件。从曾经承载断裂与渴望的形式,转化为一种清晰的表达工具。她不再质疑“如何成为艺术家”,而是以一种坚定而安静的方式,“继续做艺术”。曾经的“不同”,成为稳定的方法论。

每进一寸,有一寸的喜欢;每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守候。
然而,这并不是终点。她的艺术从未沿着可预测的路径发展,每一次转折都由生活推动。如今的稳定是一种清晰,而非结束。她正在书写自传,重新整理自身,也为未来的转变悄悄铺下基础。
拈花一笑,花开花谢,瓣瓣红尘。
本次展览呈现的,是正在展开的生命故事中的一个个片段,是一个艺术家逐渐成为“一个人”的过程。
就像她喜欢的一段话:“泛舟行笔,写下萍水相逢的诗行;光影着墨,描摹纯净如沙的时光;以文明的间距,丈量世界的深情;世界落在风物上,笔记写在记忆里;潮起时拥抱万物,潮落时记得我们来过……”
现在,你感觉孙国娟“很一个人”的意思了吗?
那么,孙国娟在你心里,到底是“很艺术的人”“很时尚的艺术家”,还是“很通透的画家”……如果还不明确,那么,从现在到明年3月份前,再来位于昆明滇池度假区的1903公园,到当代美术馆里,走进她的作品,再来感受她作品里的那份灵气、独特、通透……
愿你走过春花秋月,依然温婉如旧,初心如故。(文/张 密 张红飞 图/丁琼玉 张晓梅 余 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