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彩云之路
(纪实性长篇小说)

【59】
春天的到来就像冬天的离去一样突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当暖烘烘的太阳把大地照绿了的时候,所有的铁建民兵已经非常习惯这里的生活,非常热爱自己所做的这份工作了。
除去桥梁和隧道,路基的土石方工程已差不多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这天,唐四让帮厨的毛狗去砍柴,说,你别坐在门槛上发呆了,去砍点柴回来,反正你也不会干什么,切的萝卜丝比我的手指还粗。他让毛狗多弄点干柴回来,并说去五营后面的山上砍,那边的柴多,虽然那边远一点。
自从排哑炮目睹同伴出事之后,毛狗就像变了个人,整天除了吃饭不说一句话。领导为了照顾他,让他到炊事班帮厨。而他只能干一点挑水砍柴之类的粗活,剩下的就只会发呆了。
毛狗挑了一把锋利的柴刀,又给刀鞘换了一根新一点的棕绳子系上就去了。五营那边偏僻,离工地起码三、四公里。因为去的人少,所以柴特别多。
毛狗在砍柴这方面是老手,六七岁就上山砍柴了。在家的时候没几个同龄人能比得上他。
砍着砍着,毛狗听到附近不远的地方也有咚咚的砍柴声。砍柴人一般都不太愿意和别人在一个地方砍,他就拖着一小捆树枝往旁边的一个灌木走去。
他选好了一片小灌木。刚砍了一会儿,又听到了那个咚咚的声音,这一次是在上方响起的。他也懒得去理会了,只顾砍自己的。
砍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发软,身上冷汗津津的。他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感冒引起的,还是那一次排哑炮落下的病根,反正这一向老感觉体力不支。
他扔了柴刀,找了一块平一点地方坐下来抽烟。烟抽了不到一半,毛狗突然扔了烟头跳了起来,他发现不远处有一排被放到的小树枝。
经过日晒雨淋,这些手指粗细的小树枝已经干透了。他想把这些现成的柴禾捆起来扛回去,可他又不敢。这些柴是别人早些日子放倒,等以后再来收的。他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岂能不懂这点起码的规矩?收别人砍的柴那是犯了砍柴人的大忌的。
就在犹豫的这段时间,他又狠狠地抽了一支烟。最后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今天主要是身体不好。要在平时毛狗决不会做这种事。这样想着,他踩灭了烟蒂,起身去捆那些柴禾。
“嗨,那个要你拿我的柴哟!”毛狗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激灵,手里正在用力勒紧的藤条也被扯断了。他回过头生气地说:“你喊什么喊?你把我吓死了!”
但他发现身后的这个女人似乎比自己还要生气。她手里的柴刀几乎敲到了他的鼻梁,胀红着脸吼道:“你懂不懂规矩?你这是偷别人的东西!”
她这一吼倒让毛狗冷静了,他打量这个身材瘦小、穿着一件汉族衣服,少数民族肥大女裤的二十多岁的女人。发现她其貌不扬,嗓门倒不小,腰间系了一条带柴刀鞘的棕绳,显得腰细胸高,身材窈窕,还有几分威风。
毛狗把那把在鼻尖前晃来晃去的柴刀轻轻地拨开,说:“小心点、小心点,你再砍重一点,我的脑袋就要开花了。不就是几根小小的柴禾嘛。”瘦小女人说:“那个要砍你哦。看你这个样子,以前在家也是个农民。以前是不是常偷别个的柴禾!”
毛狗说:“那个偷别个的柴禾咯,我倒是常常放倒了柴让别个拿。我们那里的人都特别讲礼性,哪里像你们这里的人,又凶恶又小气。”
瘦小女人有点尴尬:“那个小气哦。你还有道理了,明明是偷。”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砍了一根藤条,拧好了扔给毛狗。
毛狗说:“谢谢。我看得出,你其实是个好人。我倒不是要故意偷你的柴禾,实在是,我们那些修路的民兵一回来就要吃饭,加几根干柴好烧火,饭也熟得快些嘛。”
这番话说出来毛狗自己也有些吃惊,被这个女人一吓,好像又会说话了。他突然觉得应该感谢眼前这个女人,就看着她笑了。
女人也笑了,但立刻又拉下脸来,盯着毛狗说:“那个不准你拿哟,只是,你总也要讲一声嘛。”
毛狗说:“讲、讲,讲个屁呀!我知道是谁的?跟谁讲去?哎,你说是你的柴,我怎么才相信就是你的?”他用脚踢着几株有酒盅粗的小树:“这是你砍的?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些小树的断茬都是斜斜的,非常整齐,显然都是一刀砍断的。
女人生气了:“你是说我骗你?你说我砍不断?”她晃着柴刀:“你看清楚了——”她手起刀落,只听“唰唰”两声,两棵酒杯粗的小树应声倒地。
毛狗目瞪口呆。女人说:“你们这些修铁路的坏得很,柴不给你了!”她刀尖一挑,藤条断了,捆好的柴散了。
毛狗说:“其实也用不着这样。你说我们修铁路的坏得很,我们怎么坏了?我们那么老远到你们这里来,辛辛苦苦地帮你们修铁路。我们还有几个兄弟把命都送到了这里,我们是坏人?就算这些柴是你的,哎,跟命比起来我烧你几根柴算什么!哎,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女人不说话,麻利地把柴禾都堆到了一起,包括毛狗和她自己砍的湿柴,然后把这些柴很漂亮地捆成了一大捆,足足有一抱多的一大捆。
她指着这捆柴说:“只要你背得起,我就把这捆柴送给你!”

毛狗打量了一下,心里掂得出这捆柴起码有二百多斤。不由心里有点打鼓。这捆柴在平时咬咬牙也许扛得起,但也不敢肯定能走多远。他想,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男人,面子上不能输给一个女人。
毛狗硬着头皮把柴禾翻动了一下,运了一口气,“嗨”地一声把柴禾竖了起来。就这么一使劲,他心里顿时慌了,这捆柴根本不止二百斤。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就是拼了命也是奈何不得的。
他那点小聪明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了,就笑嘻嘻地说:“你大方,我也不能小气。这样吧,男不跟女争。你要是扛得起,就扛回去,我不要了!”
女人气呼呼地说:“哼,我那里看得起这点柴,我是看不起你这个男人!我要是把它扛起了,你怎么办?”
毛狗说:“我怎么办,好办呀。柴禾全部送给你。”
“柴禾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脱裤。我要你把裤子脱了!”
毛狗怔了一下,有点懵,他生气地看了一眼这个瘦弱的年轻女人,忽然冒出一股邪念,呵呵冷笑:“想看我的,好,没问题。只要你把这捆柴扛起来,我就脱给你看。你们这些结了婚的女人哪,真是不要脸。”
毛狗嘴里说着,总觉得这个女人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讲话算数么?”
“算数、算数。我讲话从来都算数。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要。嘻嘻。”
“好,记得你自己讲的话。阿香——”随着瘦小女人的喊声,一个年龄与她相仿,但身材略微粗壮的年轻女人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毛狗有点紧张,说:“你叫这么多人干什么,要打架呀?她,她是那里的?”
“我们是一个生产队的,我叫她来作证。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叫她和我一起,把你的裤子脱了。”
毛狗满不在乎地说:“噢,我还以为来帮你打架的。要帮你起肩吧?先讲好,你要是把身体压垮了,或者是哪里受了伤,可不管我的事。”
瘦小女人说:“你走开,我不要你笨手笨脚地帮倒忙!”
她把那捆柴推倒了,把毛狗扒到一边。从腰上解下了系着柴刀鞘的棕绳,打量着地上的柴禾,挽起了衣袖。
那个叫作阿香的女人眉开眼笑地说:“你亏了小老弟,这点柴禾她背得起。她男人修铁路去了,去了几个月了。你还跟她打赌。老莲,你莫欺侮他,这还是个孩子呢。”

那个叫老莲的瘦小女人笑着说:“冒是我逼他。是他自己硬要逞狠打赌的。这个伢子家太逞狠哩。他自己讨的。阿香,你认得这个人吗?”
毛狗突然想起来了,他前不久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个女人是住在一个离工地很远的邻村的。那次,毛狗好像是为捡瓦的事,去找过一个住在她们村的会捡瓦的老乡民兵。后来好像还在那里吃饭、喝酒,还唱了山歌。
毛狗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见老莲扶起了那捆柴,背过身去,双手反着搂定了,一蹲一躬腰,嘴里轻轻地嗨了一声,那捆柴就被她背了起来。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双肩一抖,那捆柴又被抛到了地上。
毛狗张口结舌,他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而且身材瘦弱的女人,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我的天,你那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真的服、服了你。”
老莲说:“服了吧,做这些事,我屋里那个男人都只有在边上看,屁都没有放。到你了,快做吧。”
毛狗说:“做什么?噢,对,我说过,把柴禾送给你的。快扛走吧。”
“莫讲多了,快点!”
“快点干什么哟?”
“脱裤子呀!看样子你是要我们帮你脱了咯。”老莲说着,一只手拉住了毛狗腰间的绳子。
“你看你,开个玩笑嘛,还真脱呀。再说,脱了丑呢,一个大男人光起个屁股。再说,你们都是结过婚的又不是没有见过。”
老莲不依不饶,她那双单眼皮的丹凤眼坚决地盯着毛狗,手抓得更紧了。“不行。快脱!你还说你是山里人,山里人讲话是算数的。”
毛狗哭笑不得:“哈,那有这样打赌的。好好,我也来扛,我扛起了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你背得起你背走,不要你脱裤子。”
毛狗说:“那你松开我。”他硬着头皮把那捆柴扶了起来,也像老莲那样,反过身去背。他用力挣了一下,没背动;他又憋了一口气,还是没背起来。心里那股气一下就泄了一大半,心想,难道受伤后元气都耗尽了?
第三次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嘿”了一声,柴禾倒是离开了地面,可他的腿一软,连柴带人倒在了地上。
两个女人哈哈大笑。说:“别逞狠了,快脱裤吧。”
毛狗坐在地上,又气又羞。他想到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招,突然爬起来就跑。还没跑两步,脚下绊住了一根青藤,摔了一个趴虎。他还没爬起来,就被两个咯咯笑的女人按住了,凭感觉,她们的力气大得难以抗争。毛狗只觉身体发软,索性不动了,说:“唉,算了,就让你们脱。我倒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你们要是不敢脱,你们是什么?”
毛狗这句话说拐了。他后来为这句话后悔了好久,这明明是一句激将的话,怎么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呢?
那两个健壮的女人原本也是只想吓吓他,并没有打算太过分。听毛狗这么一说就真的来了倔脾气,她俩对视了一眼,同时动了手。毛狗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已经褪到了膝盖以下。
毛狗大叫一声:“嗨,你们真脱啊!”
他想挣扎,但上身和腿都被重重地压住了。
那天晚上,毛狗连队食堂的门口放了三大捆柴禾。民兵们都纷纷夸奖毛狗能干,一个人能砍回这么多柴禾。
而毛狗则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好几天。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