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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锦还乡(小小说)
作者:任中恒
大学毕业的林东东顺利进入一家国有企业担任企划,虽然收入一般,可在同龄人中也算体面。一场同学聚会却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九十年代后期几个有背景的上下届校友提议到黑龙江创办一家对接中俄贸易的实业公司,牵头人是刘军营是一个家况殷实,又有上层人脉,有号召力的人。他召集几个的同学,畅谈着与俄跨境贸易的蓝图,鼓动了年轻人的豪情。
“东东,你在国企企划部门干了这么久,写点创办企划没有问题吧?”刘军营的目光落在林东东身上,语气里有满满的信任。
林东东没有推辞,接下了《创办江东中俄贸易公司的立项思路》《建立黑龙江江东贸易公司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关于江东贸易公司投资方向及经济效益前瞻》三份核心文字任务。在国企的深耕几年,他熟悉企业投资业务,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他发动企划科的两位同事,三人并肩作战,仅用十天就高质量完成了文稿,字里行间的专业筹划,深深打动了刘军营。
刘军营不仅拿出六万元奖赏林东东的团队,更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为林冬冬争取到了进退自如的机会,停薪留职调入民营企业创办江东贸易公司,保留原国有企业的公职。啥时三年后可以回到原岗位。即稳定了“铁饭碗”,又给自己并入新赛道,
世纪之末的那几年,是江东贸易公司最风光的时光。借着中俄贸易的东风,公司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订单源源不断,办公室里总是一片忙碌景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意气风发的光彩。林东东在这段岁月里快速成长,逐渐熟悉了业务洽谈、俄语沟通,练就了一身硬本领,也提升了业务能力。
繁华终有落寞时。进入世纪初始的一二十年代,俄国市场风云突变,中俄贸易受限,公司的经营开始走下坡路,从红红火火沦为惨淡经营。昔日并肩作战的老同学,如今都已年过半百,面对持续的亏损与未知的风险,一个个选择了退出,各自寻找安稳的退路。唯有林东东,始终没有抛下刘军营。他记着,无论公司盈亏,刘军营从未亏待过他。这份知遇之恩,成了他坚守的底气。
三十年光阴流转,林东东已成两鬓染霜的中年人。他早已学会了流利的俄语,在克里米亚冲突爆发前,公司因国际形势波动而萎靡不振,只能靠着国内贸易勉强维生,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变故发生在一个深秋。随着刘军营与有关部门关系的终结,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再也无力支撑起这个濒临绝境的公司。此时的江东贸易公司,资产已经小于负债早,背负着200万的银行贷款、60万的企业应付款,以及部分员工半年的工资与保险。总债务近300万。资产不足220万。心力交瘁的刘军营决定出售公司,回北京养病,临走前,将公司以零元的价格出售给了林东东。把公司的存量资产,三层办公楼、一台三十吨大卡、一台拉达轿车和四百平米的仓库,还有那沉甸甸300万债务。
“东东,这是我大半生的心血,愧对你了。”刘军营握着林东东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的托付。林东东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亲自开车送刘军营回北京,为他联系医院、安排住院事宜,又细心照料他家里的生活,一切妥当之后才回公司。
在刘军营家的那几天,林东东才知道刘哥为了保住公司,这些年一直用自己的积蓄填补亏空,家里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全靠老伴那点微薄的退休工资维持生计。就连三年前家里装修楼房的费用,都要按月分期支付,刘哥的老伴才五十几岁,就已白发苍苍。林东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有一天公司能东山再起,一定要让这位创始人三十年风雨同舟的刘哥安享晚年,弥补他这些年的付出与知遇之恩。
克里米亚冲突爆发后,国际形势的变化意外给江东贸易公司带来了新生。俄罗斯的纯天然、无公害食品,时尚的冬季皮草服装,成了国内市场的新宠,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林东东凭借三十年积累的对俄贸易经验和人脉,精准把握机遇,顺势扩大经营,公司从濒临破产的边缘一步步走向正轨,最终迎来了爆发式增长。
从2014年到如今,这些年的时间里,林东东带领公司逆风翻盘,效益激增,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更一跃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贸易企业,结识了远东不少贸易朋友。公司稳定了,林东东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刘军营,给予他机遇、与他同甘共苦的刘哥。这些年,他为恢复公司经营忙碌得无暇联络,如今,孩子们青出于蓝,可以出去看看了,他想要好好报答当年知遇的伯乐。
他不顾身体的疲惫,亲自开车跟随自家物流车队前往北京,他因车队有时抛锚,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夹克,没曾想,这份素净,竟成了对刘军营最后的送别。
一走进刘军营的家,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镶嵌着的刘军营的遗像,照片上的他,让林东东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与悲痛涌上心头。刘军营的老伴拄着拐杖,泪眼婆娑地迎了上来,哽咽着说:“东东,你怎么才来?一个月前,你刘哥就走了。直到前年,我儿子才凑钱给多病的他,补完了欠缴的养老保险,可他刚刚领了两年工资,就没能熬过去,真是没福啊……”
一番话,让林东东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他想起那并肩作战的岁月,那些困境中的扶持,那些未说出口的报答,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遗憾。临走时,林东东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轻轻放在刘大嫂手中,声音沙哑地说:“大嫂,这不是我的钱,是刘哥生前在俄企欠他的应收款,我刚帮他追回来的,是他应得的。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尽管找公司,那是他大半生的心血,我不会让它凉了,更不会忘了你们。”说完他要去公墓拜谒刘哥。刘大嫂捧着银行卡,哭得肝肠寸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你,东东”。
处理完北京的琐事,林东东借路回到了阔别十年的通辽老家。这些年,老伴和儿女都在江东公司定居,老家的老宅十年前便以八万元的价格卖给了老叔。那笔钱,当时帮了他很大忙。如今再踏上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早以物是人非了。
老宅依旧坐落在那条熟悉的老街上,只是青砖已经破旧不堪,大街也没有当年的模样,这个老宅如今就算三万元也无人问津。条条街路冷清得让人心里发空,大多数人家都已搬去了附近的城市,这儿只剩下几个和老叔年龄相仿的古稀老人,守着这片故居,打发着剩余的时光。
林东东推开老宅的门,老叔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晒太阳,看到他突然出现,脸上满是惊异,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侄儿?你怎么回来了?这都十年了,没想到你会回来!”
林东东笑着走上前,握住老叔的手,询问起堂弟堂妹的近况。老叔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们啊,都在长三角打工,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钱倒是没少赚,就是太忙了,一年也回不来一次。你老婶都六十八了,还得在城里给他们接送孩子、收拾屋子,忙前忙后。我在城里住不惯,嫌那里闷热,就回东北老宅来了,得个清净。”
林东东走进老叔的屋子,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桌椅摆放整齐,地面一尘不染,冰箱、空调、洗衣机等电器一应俱全,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一台麻将机。“闲下来的时候,就约几个老伙计来家里打打麻将,聊聊天,日子也不算孤单。”老叔笑着解释道,语气里满是知足。
老叔的目光落在林东东身上,看着他一身素净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普通的北京布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语气里满是关切:“大侄儿,你这是遇到啥困难了?怎么穿得这么朴素?是不是缺钱用?你跟老叔说,你堂弟堂妹手里都有几十万的积蓄,急用的话,老叔立马给你凑!”
林东东心里一暖,眼眶瞬间湿润了。他这才明白,自己这身为悼念刘军营而穿的素衣,竟让老叔误会了。他想起小时候,老叔总念叨着,盼着他能考学走出家乡,将来衣锦还乡,出人头地。如今,他确实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可身上的这身衣服,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遗憾。
他只是紧紧握着老叔的手说:“老叔,我没事,挺好的。就是太久没回来,想您了,回来看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老宅上,那一刻,林东东明白,所谓衣锦还乡,从来不是一身光鲜的行头。而是历经半生风雨,功成名就之时,还有人记挂着你的冷暖,牵挂着你的安危;是无论你飞得多高、走得多远,总有一片故土、一群亲人,在原地等你归来,不问你成就如何,只愿你平安顺利。这份岁月沉淀的情义与初心,弥足珍贵,远比任何着装和名利都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