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解读赏析马学林10首同名诗词《赞生命的燃点中30位思想巨匠人物之二十五维特根斯坦》
撰 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15日
逻辑之刃与沉默之海——马学林诗词中的维特根斯坦哲学意象探微
一、引言:当诗词遇见哲学巨匠
1、中国当代著名诗人马学林先生创作的《赞生命的燃点中30位思想巨匠人物》系列诗词,以其深邃的哲思和精湛的艺术造诣,在当代诗坛独树一帜。其中第二十五篇,聚焦奥地利裔英国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以十首不同体裁的诗词,构建了一座连接汉语诗歌传统与西方分析哲学的精神桥梁。
2、维特根斯坦作为二十世纪最具独创性的哲学家之一,其思想经历了从《逻辑哲学论》的“语言图像论”到《哲学研究》的“语言游戏说”的深刻转变。马学林先生以敏锐的哲学洞察力和丰富的诗歌意象,将这位哲人复杂的思想体系转化为可感可触的文学形象。本文将从诗词的形式结构、意象系统、哲学转译三个维度,对这组作品进行深入解读,揭示其中蕴含的诗性智慧与哲学洞见。
二、形式之维:传统格律中的现代哲思
马学林先生先生这组作品涵盖了七律、五律、山花子、临江仙、翻香令、念奴娇等多种古典诗词体裁,在严格遵循平水韵、词林正韵的格律规范下,实现了对现代哲学主题的完美承载。
1. 律诗的严整与思想的锋芒
马学林先生前三首七律分别采用下平声一先韵、上平声四支韵、下平声八庚韵,这种韵部的精心选择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特质形成微妙对应。“一先韵”的悠远开阔恰如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界限的探索,“四支韵”的细腻精微对应其概念分析的精准,“八庚韵”的清朗明澈则呼应其追求思想明晰的哲学理想。以第一首七律为例:“哲人迷雾破云天,语界边疆勘未全。”开篇两句即奠定全诗基调。“破云天”的雄浑意象与“勘未全”的谨慎表述,精准捕捉了维特根斯坦既雄心勃勃又谦逊自省的哲学姿态。对仗工整的颔联“逻辑星河凝冷刃,青山溪水映温烟”,将“逻辑”与“自然”、“冷刃”与“温烟”并置,暗示了维特根斯坦思想中理性分析与生活世界的内在张力。
2. 词体的婉转与哲思的流动
相较于律诗的严整,词体以其长短错落的句式更适合表现维特根斯坦思想的流动性。《临江仙》中“铁刃曾裁光耀幕,星河顿失玄烟”的跌宕,《翻香令》中“炉寒初淬闪光锋,月星骤裂现真红”的奇崛,《念奴娇》中“寒锋初淬,破鸿蒙、逻各斯星纷乱”的宏大,无不体现出词体艺术与哲学思辨的深度融合。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念奴娇》采用苏轼“大江东去”的豪放词风,却用以书写分析哲学的冷峻思考,这种反差本身即构成一种诗学隐喻——最精密的逻辑分析同样需要最磅礴的想象力量。
三、意象系统:哲学概念的诗歌转译
马学林先生在这组诗词中构建了一套丰富而系统的意象体系,将维特根斯坦的核心哲学概念转化为生动可感的诗歌形象。
1. “逻辑之刃”:分析哲学的利器
“刃”意象在十首诗词中出现频率极高:“逻辑星河凝冷刃”(七律其一)、“刃多逻辑千层雾”(七律其三)、“铁刃曾裁光耀幕”(临江仙)、“炉寒初淬闪光锋”(翻香令)。这一系列“刃”的变奏,精准对应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将哲学视为“语言批判”的利器思想。“冷刃”的意象特别值得玩味。它不仅暗示逻辑分析的锋利与无情,更暗合维特根斯坦的名言:“哲学不是理论,而是活动。”就像刀刃的使用总是指向具体的切割活动,哲学分析也必须切入具体的语言使用情境。第五首五律中“刃开形上影,沙现日常光”的对句,更直接指向维特根斯坦后期对形而上学幻象的消解和对日常生活语言的回归。
2. “语言棋局”:游戏观的诗学呈现
“棋局”、“棋枰”、“弈局”等意象在诗词中反复出现:“棋局归常落子时”(七律其二)、“弈局观常世,棋痕印故家”(五律其四)、“棋枰忽转语潺湲”(临江仙)。这些意象完美转译了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游戏”理论的核心洞见。在维特根斯坦看来,语言的意义不在于与世界的对应,而在于其在特定生活形式中的使用规则,正如棋子的意义在于棋局规则。马学林先生以“移棋局,知波水,一念生、语阱万灯红”(翻香令)这样充满禅意的诗句,捕捉了语言游戏既遵循规则又充满创造性的辩证特质。
3. “沉默之海”:不可言说的境界
“沉默”意象构成这组诗词的另一重要维度:“沉默苍穹怀至谛”(七律其一)、“默然临静界,灯火映秋花”(五律其四)、“莫问天涯沉默处,月初圆”(山花子)。这些诗句指向《逻辑哲学论》,最著名的结尾:“对于不可言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然而马学林先生的深刻之处在于,他笔下的沉默不是消极的回避,而是“默海沉锚,孤舟横静域,月垂银练”(念奴娇)的积极境界。这与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完全契合:划定语言的界限,正是为了给伦理、美学、宗教等“不可言说”的领域留出空间。沉默本身成为一种更高级的表达。
4. “日常灯火”:生活形式的诗性光照
与前期哲学的“冷刃”意象形成对照的是,马学林先生大量使用“灯火”、“炉火”、“灶火”等温暖意象:“灯火阑珊自可期”(七律其二)、“灯火认人寰”(临江仙)、“灶火炊烟,皆汇作、晨夕语言流转”(念奴娇)。这恰是维特根斯坦思想转向的生动写照。从《逻辑哲学论》的理想语言建构,到《哲学研究》对日常语言游戏的关注,维特根斯坦完成了一次深刻的哲学回归。马学林先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转变,在第九首中写道:“刃销知觉日常风,砾光沉处即鸿蒙。”曾经锋利无比的逻辑之刃,最终在日常生活的地面上“销”钝,而这正是哲学的真正起点——不是高悬的形上星空,而是脚下坚实的生活世界。
四、哲学转译:维特根斯坦核心思想的诗性阐释
1. 语言界限的勘定与超越
维特根斯坦早期哲学的核心任务是为思想划定界限,或者说为语言划定界限。马学林先生以“语界边疆勘未全”(七律其一)、“语阱深窥辨界明”(七律其三)等诗句,形象地表现了这一哲学努力。尤其“语阱”这一独创意象,既暗示语言作为陷阱可能导致的哲学困惑,又指向通过语言分析跳出陷阱的可能性。
在《念奴娇》中,“语阱沙明,形骸烛烬,灼破千层幔”三句形成递进:先是通过语言分析使问题明晰如沙,继而形而上学的幻象如烛烬般消散,最终“灼破”层层迷障。这一过程精准对应了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治疗观——哲学问题不是要被解决,而是要被消解。
2. 逻辑形式与生活形式的辩证
维特根斯坦思想的复杂性在于,他既强调逻辑形式的清晰性,又坚持意义植根于生活形式。马学林先生的诗词巧妙把握了这一辩证关系。在“逻辑星河凝冷刃”之后,紧接“青山溪水映温烟”;在“刃锈方知言语谶”之后,紧接“灯昏始照日常连”。冷与暖、锐与钝、天与地的意象并置,形成富有张力的诗学结构。第六首五律“思刃仰天殊,言灯照暗途”的对句尤为精妙。“思刃仰天”指向对理想语言和逻辑形式的追求,“言灯照暗”则指向日常语言对具体生活困境的照亮。两者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哲学思考不可或缺的两个维度。
3. 哲学作为活动而非理论
维特根斯坦彻底改变了哲学观:哲学不是建构理论体系,而是从事概念澄清的活动。马学林先生以“锤声概念浮尘落”(七律其一)、“锤响虚情消幻影”(七律其二)等诗句,将这一思想转化为生动的诗歌动作。“锤”意象的引入极具创造性。在维特根斯坦的比喻中,哲学家的任务就像帮助苍蝇飞出玻璃瓶;而马学林先生则将哲学家比作持锤者,敲掉概念上的“浮尘”和“虚情”。这既保留了治疗性哲学的温和(敲落浮尘而非砸碎整体),又增添了积极行动的力度。
五、诗学创新:古典形式与现代哲思的融合
1. 概念的诗性转化艺术
将高度抽象的哲学概念转化为具体可感的诗歌意象,是马学林先生这组作品最突出的艺术成就。以“家族相似性”这一维特根斯坦的重要概念为例,诗人没有直接使用术语,而是通过“千风摇静域,万籁各归珠”(五律其六)这样的意象加以表现:万物如风中之籁,各有其音又相互应和,既相似又不同。
再如“生活形式”这一概念,在“灶火炊烟,皆汇作、晨夕语言流转”(念奴娇)中获得了最具烟火气的表达。晨炊晚烟的日常景象,成为语言游戏扎根其中的生活形式的诗意缩影。
2. 韵律节奏与思想节奏的契合
马学林先生深谙古典诗词的韵律奥秘,并使其服务于哲学内容的表达。在描写维特根斯坦早期逻辑原子论时,多使用明快短促的节奏:“逻辑峰巅破雾琪,语言深谷辨流奇”(七律其二),平仄交替急促,如逻辑推理的步步推进。
而在表现后期“语言游戏”思想的流动性时,则采用更舒缓回环的韵律:“砾沙澄浊水,灯火认人寰……迷途原自照,静海已千川”(临江仙),押韵绵长,节奏悠然,恰似意义在生活之流中的自然浮现。
3. 用典的哲学化改造
古典诗词常用典故,马学林先生在这组作品中进行了创造性的转化。如“梯渡虚情幻远迁”(七律其一)中的“梯”,既可能指维特根斯坦“登上梯子后要抛掉梯子”的著名比喻,又暗合禅宗“渡河弃筏”的智慧。“界外拈花默”(五律其六)则巧妙化用“拈花微笑”的禅宗公案,喻指维特根斯坦对不可言说之域的体认。这种用典方式不是简单的文化移植,而是让东西方智慧在诗歌中形成对话,拓展了诗词的思想容量。
六、精神共鸣:诗人与哲人的深度对话
1. 对“清晰性”的共同追求
维特根斯坦一生追求思想的绝对清晰,他的名言“凡可说的,都要说清楚”成为分析哲学的金科玉律。马学林先生作为诗人,同样追求表达的精准与明晰。在这组诗词中,每一个意象都经过精心锤炼,每一处用典都力求恰切,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创作态度,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精神高度一致。“沙净云开真境显,在人寰”(山花子),这既是维特根斯坦哲学治疗的理想状态,也是马学林先生诗歌创作追求的艺术境界——通过语言的净化和提纯,让存在的真境自然显现。
2. 对“日常性”的重新发现
维特根斯坦的伟大转向在于,他将哲学的目光从理想的逻辑星空拉回到粗糙的生活地面。马学林先生的诗词同样体现了对日常生活的深切关注。在“寻常巷陌踏歌荣”(七律其三)、“灯痕印雪堂”(五律其五)、“灶火炊烟”(念奴娇)这些诗句中,日常生活的细节获得了诗意的光照。这种关注不是简单的现实主义描写,而是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认识到“最深奥的真理就在最平凡的事物中”。诗词中的“日常”因此获得了一种哲学深度。
3. 对“界限”的敏感与尊重
无论是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界限的勘定,还是马学林先生对诗词格律界限的遵守,都体现了对“界限”的深刻理解。在维特根斯坦看来,界限不是束缚而是生成意义的条件;在诗歌创作中,格律限制同样不是枷锁而是创造力的激发器。
“界碑苔老,春雷花绽新瓣”(念奴娇结句),这一充满希望的意象完美诠释了界限的辩证法:界碑虽已苔痕斑驳,但在界限之内,新的思想花朵依然能在春雷中绽放。
七、文化意义:中西哲学的诗学对话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的深层价值在于,它创造了一种让中国诗学传统与西方分析哲学深度对话的可能性。维特根斯坦哲学中的许多洞见,如“对不可言说者保持沉默”,与中国古典美学中的“言有尽而意无穷”不谋而合;他的“语言游戏”观念,与禅宗“应机接物”的智慧亦有相通之处。
2、通过诗词这一典型的中国艺术形式,马学林先生不仅向中国读者介绍了维特根斯坦,更重要的是,他提供了一种“中国式理解”的可能性。在“默立危崖知世弈,风痕连刻方圆”(临江仙)这样的诗句中,维特根斯坦的冷峻逻辑被赋予了东方式的山水意境和生命体悟。
八、结语:在语言的边界处诗意栖居
1、马学林先生这十首赞颂维特根斯坦的诗词,构成了一次穿越时空的精神对话。在这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
一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古典诗词的格律形式非但没有限制哲学表达,反而因其结构张力而增强了思想的表现力。
二是意象与概念的创造性转化。“逻辑之刃”“语言棋局”、“沉默之海”、“日常灯火”等意象群,成功地将抽象哲学转化为可感可触的诗意存在。
三是东西智慧的深度交融。维特根斯坦的分析哲学与中国的诗学智慧、禅宗思想在诗歌中相遇、对话、融合,拓展了人类精神的表达维度。
2、维特根斯坦曾说:“语言的界限就是我的世界的界限。”马学林先生以这组诗词证明,诗歌可以拓展这一界限,在可说与不可说之间开辟一片新的意义空间。当逻辑之刃在诗歌的熔炉中重新淬火,当沉默之海泛起诗意的波纹,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哲人思想的诗性再现,更是人类精神在语言边界处的诗意栖居。
3、这组诗词最终启示我们:哲学与诗歌,理性与诗性,分析与感悟,并非对立的两极。在最深刻的思考与最精微的感受相遇之处,在逻辑的明晰与诗意的朦胧交界之地,人类精神得以触及那既照亮生活又超越日常的“生命的燃点”。而这,或许正是马学林先生创作这组诗词的终极意义——在赞颂思想巨匠的同时,点燃我们每个人心中那簇不灭的理性之光与诗性之火。
撰 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