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文学》｜第九十六期

小院情愁

孟仲来（朔州平鲁）

       昨夜，我又梦见在自家小院，为蔬菜浇水施肥，培土拔草，折腾到天亮。梦醒细思，今年刚好是我从平房搬到楼房住的第二十个年头。人人都说往事如烟，而我为什么偏偏对曾经的平房小院生活还耿耿于怀，十分怀念？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小院曾给了我太多的温馨和记忆。

       是的，住在城里，能有一处小院，“桃花源里可耕田”，实在是让自已惬意让别人眼馋的事情。

       遥想当年，每当早晨打开门窗，便有一股果香味扑鼻而来，深呼吸，身心愉快，神情气爽。说白了，在我的骨子里依旧是个关注农事与土地关联的农民后代。对禾苗的深情，对园地的厚爱，对食物的感恩，是刻在基因里的热爱。小时候行走在乡野看到禾苗茁壮，作物成熟的喜人景象，免不了凑近鼻间闻一闻，甚而至于用口舔一舔，然后陶醉其间。                                             

       我的井坪古城小院正是我的田园牧歌，那里装有我小时候的乡愁乡恋，是我生活的小世界。那里既有瓜果蔬菜的精耕细作，也有我体悟生活的诗情画意。院地虽然不算大，但让我有了施展才华“大展宏图”的用武之地。在小院子里，我种植了多种瓜果蔬菜，每到盛夏大有“满园春色不住”之势。于是乎，葫芦蔓乘势爬上了墙头，更有甚者“一枝红杏出墙来”。各种蔬菜叶绿花黄，果实高挂。只要得空，浇水、拔草、施肥、灭虫、修剪、搭架，成为我生活中的常态。看着那些小精灵一天天长大成熟，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丰收愉悦。中午坐在树荫下纳凉，看书、听歌、品茶，悠闲自在。猫儿依身在一旁做梦“诵读”；狗儿在身后摇尾警惕；看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星星点点落在地上，任微风吹过，满院尽是花香；偶有枝叶飘落，静静躺在泥土中，有时也不免忧思感伤。晚上，待月上枝头，一家五口坐在院里吃饭，不用刻意营造氛围，美丽的花草树木与柔和的月光，自然就是最浪漫的景象。饭罢，闲聊家常理短，看满天星星。兴起，抚琴奏乐，用晋胡拉一曲《大秧歌》或《晋剧曲牌调》，心潮起伏，心花怒放。于我而言，小院就是我的小世界：春有繁华似锦；夏有绿叶花红；秋有瓜熟蒂落；冬有雪花满地。不大的院落，不仅为我带来太多温馨，还装得下一年最美的四季风景，装得下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亲手修剪瓜果蔬菜，尤其是那两棵苹果树，虽然品种不同，但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是它们的共性，那棵海红果树经我嫁接后，同一树结出了不同品种的果子，有红的、黄的、绿的，煞是好看。在雨夜连绵的日子里，隔窗听雨打菜叶声，眼观耳闻房沿处燕子垒窝、养育后代的过程，能给人一种心灵净化，给生活一种禅意芬芳。

       曾记得，小院的菜窑，就是我家冬天的蔬菜基地，品种应有尽有。保存得当，半年内蔬鲜瓜果香。冬天，一场大雪过后，院里银白几净，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自是玩得心花怒放。

       有人说，生活就是一首诗，懂得生活的人，总能游刃有余的兼顾诗意与烟火。于我而言，以一处小院，撒下一片花海，院子里所有的物件仿佛都成了精彩纷呈的展厅。就这样，把简单的日子，过成了一首诗，其中的诗情画意自是心满意足。

       有时侯，我也蓦然恍惚，这小院，究竟是第一次在这里，还是已经住了一生？那些苹果树的开花挂果，那些瓜果蔬菜的拔节孕穗，与眼前的暮色苍茫交织在起来，分不清楚哪是过去，哪是现在，哪是将来，时间在这里似乎凝固了。然而，这美好的时光，在二十年前被城市改造大拆遣改变，我被迫住到了小区楼房上，楼房虽说装璜精美，但我自感索然无味。我也试图在阳台上找回小院里那种欢乐和畅快的曾经感觉，于是，种了多盆花草，可那精心调配的营养土里，怎么也长不出小院那种泼辣的、帶有野性的绿意；不管怎么摆弄，也开不出被露水与月光共同滋润过的花朵。这时，我才明白，小院的情怀，原来不是一种可以复制的景致。它是时间、记忆与土地共同酿成的一坛美酒，坛子一旦搬离了那片土壤，那美洒，便再也不是原来的滋味了。正是这样，这个地理上的一方小院落，原来不仅仅是一所住处，更成了我心灵里，再也回不去，却也永远走不出的记忆与乡愁。

作者简介：

孟仲来，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人。一九八一年参加工作，先后任县委组织部干事、副科组织员、乡镇党委副书记、乡长、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等职，二0一七年退休。系朔州市平鲁区三晋文化研究会会员、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字，热爱文学。先后著有回忆录《风雨六十年》，散文集《情洒古稀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