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人物记
文/李含辛
题记
喜欢历史,当读到76年后从高位跌入谷底时,这五人,我小时候耳熟目染,感叹人生,心里五味杂陈,断断续续写了几次,收集成篇。
姚连蔚
长安布衣,少逢草昧。家无儋石之储,心有凌云之志。抗美援朝,执炊爨于行伍;解甲归田,操车铣于厂廛。学毛选而明理,入党籍以争先。时值风云激荡,结工联以举义;身兼革委之职,掌兵戈而戡乱。胡家庙前,铁骑纵横驰骤;省垣座上,旌旗猎猎招展。
一朝擢升,位列人大副席;数度接见,执礼白宫贵宾。曾记尼克松访华,执手言欢于堂陛;忽闻四人帮倾覆,蒙尘系狱于囹圄。两载囚身,铁窗冷对寒月;千钧重负,病躯难负前尘。
晚岁栖迟,悬壶济世于市井。弃浮名如敝屣,守素心以终年。观其一生:少时执戟,壮年执权,暮年执针。三易其业,不改赤子之诚;九死其生,犹存浩然之气。长安月色,曾照铁甲银枪;灞柳秋风,今抚青囊竹杖。传奇非关成败,只在俯仰无愧天地;人生岂论荣枯,终归冷暖自知春秋。
孙健
夫鼎革之际,岂乏奇崛?津门有健者,起于蓬蒿。铁屑飞溅,翻砂场中铸筋骨;汗渍工装,熔炉影里淬精魂。忽焉风雷激荡,赤帜漫卷九垓。彼怀《两步并作一步跑》之策,振聋发聩,遂自车间破云衢。十年间履痕惊世:起于青萍之末,扶摇而凌紫霄,竟以不惑之龄执国鼎,创共和副揆年少之奇。
然天意难测,宦海无常。中州巡厂未竟,急诏如星火驰京。中组部堂前,一纸停职令似霜刃:“归去天津可也。”健默然片晌,唯求曰:“请许返铣床,旧业足安身。”翌晨即披工装,复立于机械厂寒铁之侧。昔执朱批之手,今抚冰寒刀柄,紫绶金章尽化铁屑沾襟。
观其出将入相又归匠作,尝笑谓工友:“此身元是铸铁汉,何须冠冕累形神?”夜宿陋室,反得黑甜之眠,中南海锦衾难愈之疾竟消。妻孥探视,其声朗朗:“勿忧倾覆,吾心坚如铣刀。但守稚子待春晖。”
余观史册烟云,髯翁“滚滚英雄谁在”之叹犹在耳际。健公半生跌宕,恰似滇池水月:纵有惊涛裂岸,终归澄澈空明。青锋铣刀未老,千钧气骨自铮铮,此非庙堂所能锢也!
李素文
昔时寒门弱女,生于烽火之秋;旧世飘零,饱尝饥寒之苦。幸逢赤县新天,党恩浩荡翻身;丙申入党,誓言铿锵如铁。初为市井鬻蔬,南塔持秤操劳;巧理千家务,温暖万人心。顾客如亲,病妪榻前奉羹;独臂系履,街坊誉满春城。
劳模屡膺,三八红旗猎猎;癸卯入京,主席团中昂首。大会陈词,“为革命卖菜”声震;周公拊掌,伟人接见荣光。四秩晋五,副国之位巍峨;轻车简从,月俸六十犹俭。岂料风云骤变,戊午归沈受察;无怨无悔,甘作厂间工匠。
晚岁重振,糖厂挥汗革新;副总担纲,轻工再展鸿猷。八旬有九,星陨壬寅清明;党旗覆体,安详驾鹤西游。
嗟乎!一生听党话,初心似磐石不移;半世公仆心,传奇如江河不息。
吴桂贤
豫州寒门,巩义贫女。幼历饥荒而流徙,少逢烽火而离乡。十三执梭,咸阳织机声里初绽芳华;廿载躬身,西北棉纱帐中始立勋功。 赵梦桃组,铁梭引线织云锦;全国劳模,汗珠映日耀汗青。 操作法成行业范本,清洁术创效益新章。 万锭不断头,奇迹惊华夏;千丝总关情,丹心献家邦。
一朝擢升,卅七岁掌鼎鼐之权;三载秉政,国务院展巾帼之威。 布衣未改,月支六十七元旧俸;公仆如初,宴缴两角钱茶资。 白水代茗,非是厌琼浆而守俭;单车代驾,唯恐扰黎庶以忘本。 三三制施政,京畿、车间、乡野并重;工农兵代表,生产、民生、国是兼怀。
天命南下,鹏翼展于特区;花甲归田,桑梓系于秦川。 商海弄潮,犹记纱锭之重;黉门筑梦,倾囊广厦之成。 八七鹤驾归星汉,留泥土芬芳万古;一生风骨化松筠,证工人本色千秋。
含辛赞曰:寒门碧玉,织就山河锦绣;政坛赤子,守得天地清平。
陈永贵
夫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遇;旷世之功,恒出草莽之间。晋阳有奇士,名曰永贵,其生也微,其志则磐。
溯彼髫龄,蓬牖寒窑。椿萱早谢,孤影萧萧。垄亩为砚,不识之无;风雨作师,生计飘摇。 七沟八梁,刻其筋骨;破衣粝食,砺其心苗。赤帜昭昭,燃星火于寒夜;葵心耿耿,倾热血于春潮。此乃布衣怀璞,暗室腾蛟之象也。
及至洪涛肆虐,田舍成濠。公乃奋袂而起,气薄云霄。 呼乡邻以共济,叱旱魃其何骄!“人定胜天”,誓言裂石;“三战狼窝”,壮举冲霄。荷锄镐若挥戈,担土石如擎旄。寒星晓月,映铁肩之棱棱;冻地焦岩,化梯级之迢迢。层阶叠翠,直上青云之梯;五谷流金,遍奏康衢之谣。大寨威名,遂扬寰宇;愚公精魄,再续风标。 此乃点顽石成金玉,挽颓波立砥礁之奇也。
至若天听降鉴,擢居鼎鼐。布衣登紫阙,田叟佐皇猷。 位极人臣,岂隳初志?箪食犹甘,茅檐自守。忧黎元之疾苦,宵衣旰食;念稼穑之艰辛,桑梓在眸。常道:“吾本农夫,根在垄亩。” 朱衣未掩垅泥香,白首犹存赤子愫。 此乃处富贵而守素,秉丹忱以恒久之贞也。
嗟乎! 观公一生,实为旷代绝唱:起于畎亩之微,达于台鼎之峭;破识字之天堑,铸丰碑之巍峣。 其以农夫之手,运经纶之妙;持石匠之诚,琢山河之娆。身虽逝而神长烁,如虎头山巅松柏,凌霜傲皓;似大寨梯田层叠,铭勋永耀。 岂非乾坤正气所钟,以昭华夏脊梁之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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