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晚 时 分

作者 如月

朗诵 秋歌

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贴在石板路上，像是时光留下的淡墨。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忽然觉得，这一日将尽的光，竟比正午时更值得凝视——它不刺眼，只是温柔地覆盖万物，给每道皱纹都镀上金边。

这大概便是晚年的隐喻。曾经追赶的，都成了身后的风景；曾经紧握的，都学会了轻轻捧着。像此刻手中这杯茶，不必饮尽，只感受温度透过瓷壁，一丝丝渗入掌心。往事如茶烟，该散的便让它散入晚风里。

风起了，几片槐叶旋转着落在肩上。没有拂去，任由它们停泊。忽然明白生命最后的丰饶——是能容得飘叶落肩的从容，是笑对西风不叹斜阳的敞亮。所谓质量，大约就是这般密度：一件事，一个人，一段时光，都像浸透晨曦的露珠，饱满而透彻。

天边的云彩正烧成橘红色，又渐渐淡成蔷薇灰。转身时，路灯恰好亮起，一盏接一盏，暖黄的光晕染着暮色。原来黄昏之后，人间自有点灯人。

慢慢踱回院子，壶中的茶还温着。风来了便添衣，雨来了便听雨，万事万物，来了又去了，而生命在这来去之间，被磨砺出一种温润的光泽——那正是向晚时分，天地馈赠给懂得生活的人的、最柔和的包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