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岳母》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郎为半子，卅八春秋承亲恩，一脉亲情刻入骨

三十八年前，你四十二岁，自溁湾镇踏尘，赴麻山张家湾

穿花明楼古驿，越东湖塘烟村，泥泞缠足，布鞋衔霜，初见便温了眉眼，暖了柴门

 

倏忽三十八载，霜雪漫染鬓丝，岁月深镌额角

2025年冬月廿二，晨八点五十五分

你安然阖眼，眉峰舒展，如眠似憩，尘间万苦，自此尽释

 

昨夜急讯摧心，举家星夜驰归麻山故里

病床前鼻管横亘，你口不能言，枯手轻蜷，薄被覆身

我俯身贴耳，字字滚烫轻唤：岳母，女婿永平来看你

你睫羽颤颤，猛地眨眼，那一眼，凝半生牵挂，藏无言诀别，痛彻心扉

 

五儿女齐至，三男两女环榻跪守，一弟一妹携甥辈绕床而立

妻为长女，闻危先奔，泪浸青衫，寸步死守榻前，声声娘唤碎肝肠

季秋寒感冒缠体，归途一跤碎安康，宁乡医楼开胸搭桥，力挽残躯续命

脏腑皆损，三月熬煎，五子轮番侍疾，奉汤喂药，拭汗掖被，孝心焐热寒床

 

五年前岳父辞尘，他诞一九四四，你少其一岁，半生相守，风雨共担，柴米共尝

八十春秋，躬耕持家，贤淑睦邻，温厚待人，德馨漫透乡野，美名传遍村坊

 

今你安卧榻上，面容安详，眉目舒展，魂赴仙乡，无牵无挂

榻前焚纸，青烟袅袅升天际，星火点点映遗容

门外鞭炮，声声震彻小山村，乡邻亲友携香涌至，絮絮皆颂你慈良

 

湘风漫卷麻山，拂过张家湾旧垄，漫过门前老阶

郎为半子，卅八载亲情未凉，念起皆暖，回首尽殇

岳母安息，天堂无疾无忧，岁岁长安，福寿绵长

 

            2025年12月22日

 

于烟火细节中镌写至深哀思——评梅蛮《悼岳母》

 

梅蛮此篇《悼岳母》，以半子之身立言，以三十八载光阴为轴，将哀思熔铸于湘地乡土的烟火细节与家族亲情的温暖叙事中，不作悲戚之呼号，却于平实质朴的文字里藏着椎心之痛，于琐碎日常的追忆中见出绵长深情，是一篇兼具真情厚度与乡土温度的悼亡佳作。

 

诗歌开篇以“郎为半子，卅八春秋承亲恩，一脉亲情刻入骨”破题，既点明身份与岁月跨度，又奠定全文感恩与追思的基调。紧接着回溯三十八年前岳母自溁湾镇赴麻山张家湾的场景，“穿花明楼古驿，越东湖塘烟村，泥泞缠足，布鞋衔霜”，寥寥数笔勾勒出湘地的地理标识与行路艰辛，而“初见便温了眉眼，暖了柴门”则以细节见温情，将岳母的慈和与家庭的暖意瞬间点燃，为后文的追忆埋下情感伏笔。

 

中间叙事部分，诗人以时间为线索，串联起岳母病重、辞世、守灵的全过程。“病床前鼻管横亘，你口不能言，枯手轻蜷”“我俯身贴耳，字字滚烫轻唤”“你睫羽颤颤，猛地眨眼”等细节，如电影镜头般精准捕捉到生死诀别的瞬间，那“凝半生牵挂，藏无言诀别”的一眼，无需浓墨重彩，却足以令人痛彻心扉。而对妻子姊妹五人侍疾的描写，“妻为长女，闻危先奔，泪浸青衫”“五子轮番侍疾，奉汤喂药，拭汗掖被”，则从侧面烘托出岳母的贤淑家风与家族的凝聚力，让悼亡之情超越个人，延伸至整个家庭的情感共鸣。

 

诗人还巧妙插入岳母与岳父半生相守的往事，“五年前岳父辞尘，他诞一九四四，你少其一岁，半生相守，风雨共担，柴米共尝”，以平淡的岁月叙事，凸显夫妻情深，也让岳母的形象更加丰满。而“八十春秋，躬耕持家，贤淑睦邻，温厚待人，德馨漫透乡野，美名传遍村坊”的赞语，虽为悼文常式，却因前文的细节铺垫而显得真实可感，并非空泛之辞。

 

结尾部分，诗人以湘地风物收束，“湘风漫卷麻山，拂过张家湾旧垄，漫过门前老阶”，将哀思融入乡土，让情感有了寄托的载体。再以“郎为半子，卅八载亲情未凉，念起皆暖，回首尽殇”呼应开篇，形成情感闭环，最后以“岳母安息，天堂无疾无忧，岁岁长安，福寿绵长”的祈愿作结，于悲痛中寄寓美好，让全文的情感归于平静而绵长。

 

整体而言，此诗的成功在于以“真”动人，以“细”取胜。诗人摒弃了悼亡诗常见的华丽辞藻与悲戚腔调，而是以半子的视角，从日常细节入手，将对岳母的感恩、怀念与痛惜融入一个个具体的场景与瞬间中。同时，湘地的地理标识（溁湾镇、麻山、花明楼、东湖塘）与乡土习俗（焚纸、鞭炮、亲友吊唁）的融入，让诗歌具有了浓郁的地域特色与生活气息，使这份亲情与哀思更显真挚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