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文英（河北）
街坊王奶奶突然去世了,终年九十岁。今天是出殡的日子。上午,悼唁的人络绎不绝,灵棚前烟雾缭绕，儿女哭声不断,乡亲们含泪帮着招呼客人,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更是悲悲切切。天空阴沉沉的,使这悲伤的气氛更加凝重。一位坚强、能干、耿直、善良平凡中又3充满传奇的老奶奶,用自己的小脚走完了自己坎坷的一生。
王奶奶不知道自己家是哪里,更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十来岁时,被人领到了婆家,做了童养媳,十八岁就结婚了,好在公婆也是善良之人,从没有亏待她。生了两个儿子后,丈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父母病了都不能管,跟她说在干大事,要她不要问,更不能向外说。她不再问,默默地支撑着家,惦记着丈夫。
有一次丈夫在家住了半个多月,给她讲了很多外面的事,她似懂非懂地听着,憧憬着丈夫说的即将到来的好日子。丈夫又嘱咐她应该注意的事后,带着对父母不能尽孝的愧疚,和对她们母子的不舍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讯。好在公公婆婆为了躲避战乱,在院子的一角挖了一个深洞,周围种上了刺槐,在战乱中保证了一家人的安全。丈夫走后,家里没有了项梁柱,生活陷入了困境,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这时两个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公公婆婆本来就身体弱,每天又把好吃的让给孙子,再加上惦念儿子,不久就双双病倒,几个月内相继去世。她挺着个大肚子,自己肩上扛着幡,怀里抱着罐把二老安葬。
没有了老人,丈夫生死未卜,王奶奶的精神支柱塌了。家里没吃的了,正是春末旧粮吃完、新粮不熟的时候,人们大多数都断了粮，王奶奶强打精神,打点了简单的行装,带着两个儿子,跟随逃荒的队伍盲目地走着,边走边讨点吃的,有时在地里找点野菜,实在饿了,就吃树叶。那天傍晚,走到一片大洼里,突然肚子疼,她心想: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这漫洼野地里,怎么办呀?泪水和着汗水一起顺脸往下流,两个儿子也吓得直哭。哭声惊动了不远处的一对老夫妻,他们寻着哭声找来,把王奶奶扶到一个看瓜窝棚里,老爷爷带着俩孩子去搓未成熟的麦穗吃,老奶奶帮她接生。当婴儿发出一声啼哭时,她累的昏迷了。醒来时老奶奶告诉她是女孩,她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孩子虽然瘦弱,却发育很好,是自己盼望的女儿,难过的是生在这漫洼野地里,不知能不能见到父亲?她含着泪给孩子取名叫棚生,心想:万一丈夫能回来,再让他起个学名。
老奶奶把青麦粒放到锅里,煮了一碗给王奶奶吃了,看着她说:“你带着孩子怎么走啊?”她这才问“:这是哪里?离文安县有多远?”原来她母子已经走了两百多里地,到了保定境内。她寻思着该往回走了,到家就差不多麦收了。可身体虚弱,怎么把弱小的女儿带走啊?老夫妻看出来她的难处,说“:你如果相信我们,就把孩子放这吧,总比跟你挨饿强,我们没有儿女,会好好待她的。”她心如刀绞,如果带走,也许会在路上饿死,送人,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是唯的一个女儿。这时老奶奶说:“我们不要你的,暂时替你养着,你多会接走都行,我们只是看孩子可怜,看你不容易。”王奶奶问清了老夫妻的姓名,所在村名,感激地跪下磕了个头,又抱着女儿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泪水滴在孩子的小脸上,也滴在的自己的心上,刀扎般疼痛,最后交到老奶奶手上,一狠心头也不回地踏上起程逃荒路。这一别,就是三年。
郭文英,笔名：金英、1964年 汉族,河北省廊坊市文安县大留镇靳村。初中毕业,无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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