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贿（小小说）

作者：旭日

外甥女小辉在县职业中专基础教育班毕业了。我父母和大姐等一干人频频给我吹风烧火，逼我给安排个吃皇粮的工作。我一个交通局副局长，根本拿不下这个事。

最终，退无可退的我备了礼物，去了我的高中同学，市教育局长章洪家，恳求他给我们县教育局的胡局长打个招呼。章洪听了我的话，沉思了好大一会儿，长长的叹口气说：“难呢！”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们熟么？”我说：“也算熟吧，我和胡局长在党校一个培训班上坐过同桌。”章洪说：“文凭太低太水啦，据说你们县的主要领导在大会上讲过，县职业中专培养的教师不管用。我先跟胡局长沟通一下，你等我的信儿吧。”

第二天，章洪回电话：“跟胡局长沟通过了，说这小辉是喊你喊舅，喊我喊姨父的，是咱俩共同的外甥女，让他想法子给安排了。胡局长讲了一大通难处终究还是答应给办了，你明早七点半去办公室见他吧。”完了又给我说：“你准备两个数儿，把心意表达到！”

次日早上七点半，我带着小辉的档案材料和姐夫准备的装着两万现金的信封准时来到县教育局胡局长办公室门口，轻敲两下，门开了，我进去随手把门反锁上了。胡局长开门见山地说：“老弟，你的事章局长给我说了。”我随即接过话茬说：“这事很麻烦，还仰仗你多费心，这点经费放这儿你看着用！”我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胡局的办公桌边，拉开一个抽屉迅速把装着现金的信封放了进去，但是，没容我把抽屉合上，胡局就迅疾抓起信封要给我塞回来，我竭力阻拦着，我们互不相让，用力拉扯起来，几个回合下来，我俩都气喘吁吁。

最终，胡局用手抓住信封按在桌面上，喘了一大口气，用低沉的语气严肃地对我说：“老弟，我给你说清楚，你这钱我不可能收！不是我不爱财，我也不是什么圣人真君子，关键是我不能给你成事儿。他们这批人，书记、县长都表过态，反对教育部门直接录用，我敢与大领导对着干吗？再说我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人找来我怎么封堵？你回去好好解释一下，让外甥女另找出路吧。”说完，胡局拿起那信封塞到了我的裤兜里，我没再推辞。他又说：“老弟，我还有事，不能多留你说话了，别忌恨我啊！”

我抑制住极度的失望微笑着说：“胡局，不管这事能不能办，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非常高大的。”“非常高大？”“是。”我接着说，“你有非凡的能力、魄力和魅力，是我们县乡干部中最出色的，咱县漫长的教育史肯定会因为你的出现而留下一个璀璨的闪光点，你一定会名垂青史的！”胡局瞪大双眼望着我，看我说完，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沙发里，说：“老弟，别急，你这话我听着稀奇，他们私下里都骂我，喊我‘胡球’，你别是也熊我吧！”他给我泡杯茶端上来，在我旁边坐下说：“你说说，我哪一点让你佩服。”我说：“你当局长这几年，搞了管理体制改革、职称改革和教育教学模式改革，大手笔、大动作接连出现，既轰轰烈烈，又井然有序，多年积弊得以扫除，成效有目共睹。这一次次的改革大潮只有你能够掀得起，压得住，操控自如啊！”“老弟，大动作、大举措都是县领导的决策，不是我的功劳。”“那为啥以前县里提出的诸多教育改革举措都难以推进呢？我认为，县领导决策之后，部门一把手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胡局和我认真谈论起来，门外陆续来了好几拨求见者，或敲门，或敲窗，胡局都没开门。看表到了九点，我起身告辞。没想到胡局竟然说：“老弟，把申请拿出来，签了，你感动了我，让我任性一次吧！”

看我迟疑，他说：“你别管那么多，有麻烦我应付！”我掏出申请递过去，胡局坐到办公桌前，打眼一看，就“噌噌”签批了。又说：“你不用去人事股了，我让人办，咱接着说话。”看着窗外晃动的人影，我说：“你很忙，他们都等着呢，我自己去办！”胡局不由分说，把我按到沙发上，打电话叫来了人事股长小王，交代说：“这是我局长老弟，这个申请你拿上，找套审批表填好，章盖好拿过来！”我不知说什么好，也不好意思再把那信封拿出来。

胡局又和我拉了一阵话，我有点神不守舍。王股长把弄好的审批表拿下来了，我要告辞。胡局又说：“再去人劳局加个章就行了。回去问问外甥女，想去哪个学校，言一声。记住，以后咱就是亲兄弟，不能再见外！”说完，双手用力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

下楼的时候，我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