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故乡 (组诗)
周苍林
浮光掠影
我对所有见过和即将见到的事物说：
我是过客
你们是风景
我们从一个风景到下一个风景
在相互的眼里浮光掠影
我向所有见过和将要见到的人说：
在尘世中我们蜻蜓点水的相遇、握手
然后各奔东西
我们有不在一起的生活与自由
在彼此的心中浮光掠影
回 到
我生命中的鱼回到水里
兽回到丛林
鸟回到空中
粮食和蔬菜回到它们的田野
水回到河流
我回到自然
这样，我就不再是我
我和所有的生命都是大自然的一草一木
今生——有多少生命来到我的生命中
来生——我就回到多少生命里
我是一支不会低头的芦苇
刚走进那片芦苇
风就追来了
纷纷低头的芦苇
把我的行踪暴露在风的眼里
像对付那些来不及躲藏、不肯屈从的芦苇
风一次一次扑向我、抽打我
但我始终没有弯腰、低头
那些效仿我迎风而立的芦苇
像替我倒在了风口下
树在飞
树在飞
树的思想、树的生命
树的身躯在飞
一点一点向着阳光飞
一寸一寸向着天空飞
每一根枝条都是树的翅膀
每一片树叶都是树的羽毛
树在飞
树在狂风中、在暴雨中
在岁月中飞
一圈一圈向着年轮飞
一年一年向着沧桑飞
树的翅膀从软弱到坚硬
树的羽毛由稀疏到丰茂
树在飞
树的雄心、树的志向
树的梦想、树的希望在飞
要是有一天
大地母亲松开双手
我敢说：每一棵树都会比鸟儿飞得更高
飞得更远
树的故乡
有的赶上风的航班
远走高飞了
有的乘坐风的专列
背井离乡了
有的搭载风的汽车、船舶
还在漂泊
有的足不出户
留在家里
风是出行的交通工具
没有风
有的一辈子也不会走出家门
在树的故乡
离开和留下都是树叶——
树的血肉
你是我的木头
你是我的木头
我是你的钉子
我们彼此融合
天衣无缝、生死相依
木头是钉子的骨中肉
钉子是木头的血中骨
你不是我的木头
我不是你的钉子
我们相互排斥
抗拒、两败俱伤
木头以破裂自残身躯
钉子以扭曲断送一生
给
前浪把船送到岸上
后浪却没有把船带回大海
是大海有意把船留在岸上
还是大海真的把船遗忘
船和大海的距离只有一条岸
岸是一条鸿沟
船和海只能分开
岸要是一根红线
船和海还会团圆
还 愿
北京、上海、延安
像一个尽职的导游
他把所到之地的每一处名胜、景点
都细细地告诉父母
是该尽一尽孝了
是该让父母去看一看
他们一生都在向往的地方了
——这是天安门、故宫、长城
——那是黄浦江、东方明珠塔
——高处是宝塔山、低处是延河水
一路上，他就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和担当
陪着父母的愿望出行
他是那样虔诚、周到、细致入微
以至于他真的不是一个人在行走
以至于他的父母真的就隐身在他的身边
以至于他的父母真的在随着他的目光和手势
来到了祖国各地
看到了大好河山
季 节
到处是冰雪的石头
严寒踩过的脚步
加重石头的重量
大地沉默
天空沉默
压在石头身下的河流沉默
万物沉默……
面对冷漠的石头
无力掀开的重负
所有的生命都在沉默
所有的心都在等待和渴望
一声号令万物的轰响
届时，哪怕是一线阳光
一缕轻风
一只鸟鸣
一朵花开
一棵小草
都会有足够的生机和力量
掀开一个季节的重负
迎来另一个季节的蓬勃出场
周苍林，男，上世纪60年代中期出生，1993年加入四川省作家协会，曾参加首届中国网络诗人高研班。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绿风》《诗林》《草堂》《中国诗歌》《飞天》《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杂文选刊》《随笔》《牡丹》等期刊。入选《诗歌点亮生活》《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四川新时期诗选》《当代中青年抒情诗选》等选本，曾获《诗人》全国超短诗大赛佳作奖、《四川日报》文学奖等，著有诗集《喊一声》《落在地上的闪电》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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