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的年味
文/乐安(上海)
今年除夕很冷清。原五口之家,大女移民去了美国,小女成家去了台岛,还有个节假值班不回家的小儿子,年夜饭桌边围坐的,就只剩下我与老伴,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加上近年政府有新规,申城禁放烟花爆竹,天一黑,各家门户紧闭,小区一片沉寂,没有一丝活气,这更增添了心中的孤独和落寞。
此境此景,不由唤起我对儿时过年的一些记忆——
小时候,进入腊月,我居住的那座小城便开始闹腾起来,街面上备办年货的人头一天天增加,虽然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而柜台和摊位上还是丰富了不少。父亲工薪菲薄,可过年毕竟是民间百姓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既便平素省吃俭用,这时也会奢侈一回,倾囊购回那些稀罕的食材。
大年三十,在孩子们的急切期盼中终于来到眼前,母亲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姐姐帮忙搭下手,哥哥帮着父亲在门前院内张贴对联,挂上灯笼,年的味道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家。
街巷已杳无人迹,再孤单的人此时也不会在外徘徊游弋。这座江南小城,被居家老屋溢出的香气和鞭炮的硝烟味笼罩着。
年夜饭前,父亲在厅堂案桌上点上香烛,摆上酒菜供品,然后将家人聚拢,按大小依次跪下,向先祖磕头行礼。祭拜结束,在院内燃放吃团年饭的鞭炮,硝烟弥漫,让寻常巷陌人家平添了一股旺气。这一刻,谁也不缺,围桌而坐,尽情享受难得温馨的天伦之乐。
年夜饭后,开始守岁。那时没有电视春晚,大人忙着和粉调馅做汤圆,母亲整理孩子第二天穿的新裤褂摆放床头。这时我很想坚持到12点,听全城排山倒海的开门爆竹声,可是眼皮不听使唤,人早就上周公那里听其说梦去了。
大年初一,早晨醒得很晚,小孩允许睡懒觉。直到阳光撒满庭院,穿上母亲隔夜准备好的簇新罩褂罩裤,从枕下取出仅夠买几挂小鞭炮的压岁钱,然后邀约左邻右舍的几个小玩伴,直奔巷口街边的小贩摊前,接着就嘻嘻哈哈捂住耳朵噼里啪啦放了起来。结果,把留着买棉花糖的钱也全部搭进去了。没有了钱,只能三五成群的围在棉花糖人的摊前,流着口水伸长脖子绕着看,看那一团团棉花似的糖球绒从小变大,看别的孩子买去用舌头温甜的舔着吃。因为没有钱,故以非常憧憬非常深刻的铭记至今。当初如若有钱拥有它,就不会有今天这般美好的回忆,比百年老窖还醇厚的怀念。现今年景,物质条件已是丰富多了,但亲情却缺失了,年味也寡淡无味。如今的春节,不再是过年,不再是团聚,孩子们大了,她们都有自己的新家,几代同堂团圆欢聚的精神内核已在消逝,聚少离多已成常态,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便是莫大的慰籍。
年纪大了,逢年过节,不知怎的,眼前依然会萦绕着小城上空散发香味的袅袅炊烟,和那糖人摇出雪白的棉花糖。儿时的年味,虽有点苦涩,但隽永绵长。
(记于沪上除夕夜)

作者介绍:
吴津生,字乐安,署秉烛斋,籍贯徽州,定居上海。嗜好金石书画,喜欢阅读,长期从事党政机关文字工作。退休赋闲,刻刻写写画画,自娱自乐。有《秉燭齋印影錄》(五卷)、《書谱選句印存》《诗品選句印痕》成册出版,散文、格律诗词作品集散见一些报刊和网媒文学沙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