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踉踉跄跄走出万福巷
眨眼间，已经是人生半百
狗尾草，井然有序又显参差
小麻雀成群结队
不知它们在这隆冬里
觅何种食物
为生 。麻雀何罪之有 ? 在药典
它们竟然温补肾阳。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万福巷我总是那么嗤之以鼻
也许万福巷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欠揍
每一个女人也欠揍
我半生的卑微都浓缩在万福巷
那里有我的老屋，有我父辈们的遗像
还有母辈们唯唯诺诺的样子
死后他们是这样，在生前
他们却都摩擦着过日子
一日，目睹你的遗像
我竟失声叫了一声: 哥哥
冬日暖阳下
我取一场隆冬冻雨
朦胧中，看见满目疮痍的萧何
一切理想皆似乌托邦
在天堂，您走好！可好?
天堂上有没有万福巷?
在人间，我老眼昏花四肢麻木
经年雪花一直没有开
会不会像我久蓄的泪花一样
一下子稀里哗啦地泛滥
我的父亲大人，你携我涉世江湖
水落，百石丑出
一把老称静静地挂在老屋木墙壁上
铁钩早已生锈
你说: 称子称五谷杂粮、称鸡犬禽兽
若称心则如意
亲临其境知斤两，莫旁听道说衡量人
北风呼啦一声，哥哥
仿佛又见春天，似我走出万福巷
麻木却又受惊的麻雀
一下子全飞起来
当年，院中晒着金黄的稻谷
成群结队的麻雀来啄食
你咪笑着，却突然大喝
受惊，一下全飞起来
若是真正的春天来了，破烂不堪的万福巷
也有春光灿烂，小桃绯红
年年如此，如此年年
2018，腊月十九
本命猪
立春，在年三十里降临
向冬天隆重推出自己
种下的春风发芽了
那些腻了又腻的山水，又见春天
梅花开过，桃花梨花竞开
万福巷里的男人
用一万种姿态鞠躬和跪拜
跪天跪地皆为己
女人鞠的万福也有一万种姿态
安上太岁，某家是俗人
也毕恭毕敬地跪成个“己” 字
祝福的钟声交过子时
万福巷的祝福声发腻
一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猪
在新年爆竹声中醒来
乱坠的落红飘过 ，落英缤纷
官财
走南闯北，升官发财
万福巷正对万寿山
生在故乡的人最终还是
选择死在家乡
是落叶归根，也是身不由己
头枕万福巷，脚向万寿山
从万福巷到万寿山之路
是你一生的官服食禄
你选择青山坤山艮一列正寝
接受子孙的膜拜
他们中有的做官、有的为民
还有的沦为阶下囚犯
有男为奴，劳奴、守财奴、房奴
亦有女为娼，明娼暗娼
官财于他们，只是一场梦
死后烧成骨灰装进一只瓮子
再也没有资格躺在棺材里
青山净土，因这些瓮子不净
万福巷一场场红白喜事
似风过芦花
文川溪
百川归海。走出万福巷
文川溪的水弯弯曲曲而来
又弯弯曲曲地流向文川河
日升日落，川流不息
人生人死人死人生，欣欣向荣
唯一遗憾是，滋生文川溪无数垃圾
阳光依旧明媚
溪水却早已不可恭维
万福巷在明媚的阳光下残喘
光阴的美好随清澈的溪水一并流走
现在，散发淡淡臭味的溪水
已经无鱼，无鱼也则无渔
授之以渔变得毫无意义
2019，正月初五
兰若寺
拐出万福巷再走过文川桥
径直而上万寿山
峰回路转，兰若寺就在半山
上山入寺的人，大多为菩萨和香火
当然，也有为寺中俊秀的小尼姑
在万福巷，似我这般
为山寺梅兰菊竹松而上山的不多
带上好茶，寺中讨壶水
在厢房八仙桌静坐上半天
古刹钟声香烟袅袅并不碍事
或是到后山老松下的青石板上
卧听松涛且听风吟
静至深处，用竹埙奏段元曲
曲中掠过似唐诗和宋词的影子
先人雅聚，在西天上招摇
没了万福巷，没了兰若寺
在一首曲子里，我虚构着自己
一个人在春天里走走
为倩水心动芳菲
思乡的巴乌
令一个人烂在春天的桃花里
不辨朱雀桥与文川桥
不知乌衣巷与万福巷
一样的野草花
一样的夕阳斜
从江南到客家，隔着万寿山
一只旧时王谢堂前燕
不知要飞入哪一家
2019，正月初六
龟
一块龟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密码
早已道出光阴来去的玄机
万福巷所有来龙去脉一目了然
万物一切还原本来面目之后
这世间，不再有错误
明媚的春光洋溢在你们脸上
是我多少岁月编织而成的错觉
苍天与我两相负
流光撞击出的音符溅射痛我
在万福巷，春红院里春红以她的魅力
俘获过大半个巷子里的男人
缴过他们的器械
一个个大时代与万福巷擦肩而过
破烂不堪的万福巷
与春红一样，成残花败柳而老去
五千多味中草药煎熬成汁
默默倾入文川河
河水不再呻吟，百病不侵
又见春天，野梨花开过，采一束
我借花献佛，献给万寿山
献给万福巷和文川河
献给河中那只几千年老龟
万福巷多少悲欢离合圆满了它的一生
多少春天还在汇入文川河
流向天堂，回归生命的原乡
没有人知道是谁，又在那块神秘龟板上
刻上一道崭新的春天
2019，正月十二
华俊锋，男，70后，福建客家连城姑田人，客家诗群成员，三明诗群成员，作品散见《客家诗人》、《海峡诗歌》、《中国诗歌》、《世界诗歌》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