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南 千 雪 诗 五 首
□ 喂养一座山
不必喂养一座山肥腻的豺狼虎豹
也不必喂养它比乌云还要轻的月光
要喂养，就像喂养一把剑一样
喂养它坚硬的铁，或者钢、青铜
再佐以黄金，火药
让一座山如剑般挺立
让山头的锋芒顺从天空下垂的蓝肚皮
手术刀一样治愈哪些攀附高处的人
他们须发蓬乱的妄想症
不必喂养一座山过多的草料残花败柳
以及虫子的卿卿我我
喂养一座山就喂养它猛兽之爱
原始，疯狂，自由，贪婪
再喂养它一蓬蓬火焰般的蕨
以及蕨顶着的雪的白
再喂养它几只鹰不知凶险的飞翔
旷宇之下
一个徒手的挖掘者与万物作着殊死搏斗
用最后一匹闪电喂养一座山
把一座山的身体里巨大的、难以捉摸的秘密
喂养成一条哗哗喧响的溪流
□ 傲 慢 者
当三头狮子
长啸着，奔突着，跃上绝壁
苍穹便熄灭了灯盏
这是黑夜给傲慢者的赏赐
他可以低下头颅
用语言破译整个冬天笼罩着尘世的雾霾
“万物不在其位”
鹰飞升到巅峰之上
在巨石之间为了新生
磨砺它弯曲的喙并把陈旧的羽毛
一根根撕扯下来
傲慢者在黑夜捧厚厚的雪清洗因过于与世隔绝
毫无援助
在与野兽的搏斗中留下的累累伤痕
他发出压抑的嚎叫
在岁末岁首
宛似祷告
在尘世最柔软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回响
□ 喜马拉雅
我一生都没有登上过的高山
我要借助鹰的翅膀
和一阵黑暗
我要飞一会儿不是在梦中
而是阳光下
我要活得像个盲人
唯有如此
我才能登上雪山
登上喜马拉雅
把我的信仰放置在雪山之巅
任我的泪水如雪崩
在山谷间
一倾而下发出轰鸣
与那些深埋雪山的白骨融为一体
唯有如此
才能减轻我活在人世间
因缺一口氧而疼痛难忍的脆弱与不安
□ 落雪的诗篇
当一场雪窒息了另一场
我就觉得亏欠
翻越秦岭
看见它苍龙一样的背脊
就觉得亏欠它好多好多的鳞片
行走在长满阔叶树的森林
就觉得亏欠它一个绚烂的小花园
当蜘蛛网把我的窗棂绷紧
我觉得我亏欠它一轮明月
每天可能都有新鲜的亏欠
我的祈祷很长很久
却依然黯淡
赶我的马去河边饮水
把我的豹子赶去喜玛拉雅山顶
我灵魂中的另一半
就去恒河吧
我是个身份各异的人
我在心里囚禁三只利剑
又到了寒风磨砺锋刃的时候
我的愧疚又加深一层
那落雪的诗篇啊
我不能轻易卸下它的镣铐
□ 岁 末
一年将尽
让我数一数昨日的雪
大隐隐入雪
在雪中辨认自己的过错
修补伤痛的身体
在雪中细数他人的恩典善良
如数恒河的沙数
也数一数
雪中替罪的羔羊
无辜的废墟
……
更多更多的雪不为谁而落
雪有雪的沧海
雪有雪的桑田
【作者简介】南南千雪，陕西镇安人，现居西安。先后有诗歌，小说，散文等作品发表于《湖南文学》 《诗刊》 《延安文学》 《延河》 《飞天》 《诗潮》 《诗林》 《芒种》 《牡丹》 《鹿鸣》 《西北军事文学》等报刊及网刊。有部分作品收录多种选本。
（本期编辑：子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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