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井下两千米》
文/王雁冰
三月二十三号,天阴,有雨,井下两千米,是从光明走向黑暗的距离。
越野车在破旧的山路上,摇摇晃晃,我不禁想到,要是汽车撞上不经意的事故,落入河边,大概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阴霾的天空,环顾着早起的炊烟,大山之中的温度,让人感到一种,胆寒的冰凉,但我还是来到了这个叫小发路的矿山。
小发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叫大发路的矿山?我带着疑问进入矿山,首先看见阴森的坑井,带有锈迹的矿车,混身沾满煤灰的矿工,把辛苦的眼神藏在安全帽下,和不怀好意的阴天,交织在了一起。
此次采风,主要为了下井,虽然陪我下井的,有两位退休矿长,一位是现在的著名主任医生,他俩都是十几岁就在井下打拼,把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在了这里。另外还有两位是从业二十年,天天在下井的工程师和技术员,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但我仍感到有些许的紧张。
下井,一切按程序来,无人例外,包括曾经的矿长,他唯一例外的,是被允许带上手机。我们其余人等,脱去便装,只穿了一条裤衩,换上专业的内衣,工作服,水靴,安全帽,皮带,口罩。我沾了老矿长的光,领了一套桔红色的班长制服,然后,排队领取头灯、呼吸器,缓缓走向坑口。宣誓,填写个人资料,这一切都是因为坑井里的瓦斯,可以在不管你同意或不同意的情况下,随时发生爆炸,在井底它说了算,你无权指责他的不满。开始给矿车接铁钩,算是准备就绪了,然后坐上除司机以外,只能坐下八人位置的矿车,随着司机拉响矿铃,矿车开始缓慢的驶进坑井,从光明走向黑暗。

黑暗,还是黑暗,头上微弱的矿灯,也略显不安,窄窄的坑井两边,刻满了矿石的伤痕,坚硬的钢筋支撑着他们,除了矿车有气无力的声音,周边只有安静的呼吸。
五百米,一千米,一千五百米,烦躁的矿车,停住在了一个分叉的路口前,因为,要让拉煤的矿车,先出坑井,以防碰车的危险,一群人只能步行。水靴踩在轨道上很艰难,轨道两边,只有窄窄的人行道,但只供得下一个人的宽度,还要为粗壮的电缆,小心翼翼的让路,所以行走很是困难的。到达两千米的位置,是矿工的庇护所,铁门,墙壁足有五十公分厚度,里面存有淡水,以供井下出现危险时,为矿工争取一点获救的时间。可有经验的矿工都知道,在井下,如果发生瓦斯爆炸,那种规模,就像原子弹一样的威力,无人可生还,尸骨无存,唯一的作用,就是这些患难与共的兄弟,大家可以死在一起。

庇护所实在很平常,但却是矿工们短暂休息和吃饭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矿工的午饭时间,矿车司机从矿车上,卸下了两个编织袋,里面装满了铅制饭盒,这是一个班组的午饭,矿工们用沾满煤灰的手,依次领取,我走近一看,饭盒里足足有半斤米饭,一个素炒莲白,一个青椒腊肉,矿工或蹲,或站,狼吞虎咽的享受着,只在此时才能感觉到他们在按抚着一个上午的艰难。我凑近尝了一口,菜都咸的发苦,也不知食堂师傅是不小心打翻了盐罐,还是和矿工流淌的汗水有关,看他们吃的很香,我也觉得很累,便找个地方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可能是我身着班长制服,我身边的一个矿工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违心的说;我是新来的。然后,听他们饭后聊家常里短,这些闲话既平凡又扑实,这或许是他们打发井下寂寞的一种方式吧。
井下气温很低,让人瑟瑟发抖,我不干活,虽然不会出汗,但关节却开始隐隐做痛,这和潮湿的环境有关。井里不停的有来回的空气对流,用于溶解瓦斯的浓度,空气让人觉得冰冷,可这种冰冷,却会让井下工作的人觉得安全。

在井下长期工作的人,面色发黑,两眼呆滞,高危的工作,让他们对阴森的井下已经麻木了,或许是因为家中的老小,或许是被残酷的环境左右,每天和死亡擦肩而过,或许有一天能富贵还乡,也或许就此深埋矿井,人间蒸发。井下的空气,让第一次下井的人,惶恐不安,远处是钻机的轰鸣声,如同乌鸦在急促的喘息,面前的岩石,如同一张扭曲的笑脸在黑暗里,一切和光明无关。
只呆了两个小时,我却感受到一个世纪的遥远,矿车缓缓地驶上了坑口,我看见了光线,可井下的矿工兄弟们,还在继续着他们的黑暗。
当矿车停住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矿口,和井,不太遥远的井下两千米……

王雁冰,男,云南人,生于七十年代,曾用名铃铛,龙行天下,优秀作家,被喻为华语诗坛先锋派诗人,用心灵写作,用灵魂作诗,用脚步行走天涯,用诗酒感悟人生,文字厚重,不失伤感。锋利,不乏柔情。

江俊伶:山东潍坊人,自由职业者,爱好音乐,摄影,文学,现为多家平台主播,热爱朗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