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番茄,绿了黄瓜
凤穿牡丹
家在田园边上,开门就是庄稼地,小满过后,很多的农作物都到了生长的旺季,满眼的,都是绿。
长势最疯狂的是玉米,好大一块,果真有点“青纱帐”的架势。不过,皖南的“青纱帐”和诗人郭小川的“青纱帐”很不同:玉米秆齐人高,细幼淡黄的穗头初生,斜斜地长出了一根纺锤班的玉米。青青果实刚刚从主秆旁斜出,顶端便有了一律白绿色的胡须。真是奇怪的尤物——幼时胡须是白的,青年时候,胡须变红,到了老玉米的年龄,胡须居然全都变黑了。
有些文艺作品里,玉米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包谷”,倒也没错,成熟的玉米谷粒便是包在青青叶下的,玉米又是五谷之一,所以叫做包谷,既是是因象形而创,又符合五谷的本性。
土地是轮着茬种庄稼的,记得这块玉米林,年前冬天的时候,还是一大块萝卜,春天萝卜开白花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玉米林了。
玉米地的外围,是高出地块的田垄,沿着田垄,所见满是番茄和黄瓜。番茄长势旺盛,果子比叶子还要多,红番茄有小碗那般大,带着火红色的,半青半黄的,青绿色的,还有扣子般大小的,缀满了枝头。这种露天的番茄,手摸着有一种结实的硬感,不像大棚里摘的,软塌塌的,好比村姑和城里的姑娘,都是女子,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一边是红透了熟透了的番茄,一边是后开的番茄花,一株植株,演绎着从萌生到垂老,跨越了好几个年龄段,也只有植物做得到。
黄瓜也到了旺盛期,和番茄一样,也是一边还在开花,一边却是瓜熟蒂落。最好看的是还没有谢花的小黄瓜,像小猪的尾巴,尾巴梢挂着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风吹来,或是蜜蜂飞过,那一点惨败的小花朵便落在地上,“噗”的一声,仿佛是轻轻叹了口气。
记得小时候,瓜类开花的时候,大人们是不许小孩子用手指指点花朵的,说是手指指点后,那花就凋落,就不结瓜。明知那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子的话,却很虔诚地遵守着,那时的小孩子,就是那么听话。
半大的黄瓜,弯成一个弧形,身上长满了粉刺,少年的青春痘一样。这样的黄瓜,摘下来生吃,脆脆的,带点清香味。年少的时候,看见不少同龄的伙伴,总是趁着园子的主人不在,悄悄钻进黄瓜地里,摘了嫩黄瓜当零食吃。
偷摘黄瓜的基本都是一些顽劣的男孩——女孩是不会偷摘的,偷摘黄瓜的女孩不淑女。家教好的男孩也是不偷摘的,怕被人抓住,逼问出是谁家的孩子,丢了父母的脸面,记忆中,我就没有偷摘过人家的黄瓜。
番茄的叶子有点略略的甜味,表皮上绒毛微生,最受瓢虫喜爱。瓢虫是最美丽的昆虫,小巧玲珑,它们喜欢在番茄叶上翻啃出大小窟窿。
黄瓜的叶子大,猪耳朵一样耷拉下来,萤火虫白天躲在黄瓜叶的背面,乘凉睡觉,饿了就啃噬黄瓜叶。到了晚上,它们精神十足,从黄瓜叶丛中飞出来,在田园里四处纷飞,宛如无数的星星落在了人间,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歌词中的虫儿,我猜想着十有八九就是萤火虫。
番茄和黄瓜是一年中最早挂果的蔬菜,比它们迟后一点的,是辣椒,茄子,豇豆,四季豆。说是迟后,也就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小满时节,它们都到了孕育期,辣椒开白花,茄子的花有两种,长茄子开紫色花,团茄子开白花。豇豆和四季豆虽然都是攀缘茎的作物,但开花不一样,四季豆开黄花,豇豆的花则是粉色的,带点淡淡的紫。四季豆长到两指长就不再长了,豇豆要占到一尺多长,挂面一样,挂在豆架上。
南瓜最接地气,沿着地面往前蔓延,延伸出一节,就开一朵大黄花,大部分的南瓜花都是不结瓜的,农民叫它们“谎花”,其实就是雄花,如果没有这些“谎花”,那些雌花也别想结出瓜来。
黄昏的时候,我到园子里摘了时令的蔬菜,犒劳辛苦了一天的自己。西红柿切了,用白糖凉拌,黄瓜用盐腌上十几分钟,挤掉水分,热油锅里爆炒几下,出锅冷却后,嘎嘣脆。摘一些南瓜的“谎花”,土鸡蛋敲碎,做一碗南瓜花鸡蛋汤。再来两个咸鸭蛋,一叠火腿爆青椒。
晚风习习,小方桌搬到小院里,颇动心思要“一饮三百杯”。邻家一条生得干净的大黄狗,始终温柔地伏在我的脚边,看着我喝酒。
初夏的时节,真的太美好了,红了番茄,绿了黄瓜,小酒怡情,让我很生出些人生的虚幻:源乎天然的风清菜绿,当真已如太虚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