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松诗歌
柴 刀
一种弯曲的符号，在记忆中
一直无法被时光拉直
那些暗红的锈迹，叠起砍伐的风声
覆盖着，铁质的光亮和锋芒
生生不息的柴禾，燃起
爆裂的火焰。聚拢一个人的心跳
让灰烬，以毁灭的方式
贴近泥土和生命的根系，以及
掌心的温度
断墙上。一截风干的朽木
挑着暗藏的春天，撞击
锋刃的颤栗
走进玉佛寺
走进玉佛寺
就走进一种信仰
坐着，静如莲花
高高在上，接受信徒的顶礼膜拜
一只眼睛打量世界，一只眼睛看着内心
双手合十，虔诚和肃穆在蔓延
佛堂青烟袅袅，经声佛号里
佛在心里，我在
世界之外
一个躬身的礼拜，完成一生的祈愿
佛坐高堂，引渡众人皈依
佛光普照，我像坐在来世的路口
等待，我的今生
坐地成佛
后 门
此时。黑暗吸附磷火
灯光投射的阴影，反复和我对话
一面镜子，说出真相
使我显得多么孤独
与渺小
风声响起。水滴匍匐在叶子上
被浮躁且自以为是的事物
包围着，摇摆、动荡
依然处变不惊
一个苹果，被咬掉一口
残缺在人心里
最终，成为完美主义
我决定背过身，在一只脚印上
与命运的轨迹，开始
吻合
孤 独
夜色苍茫。偌大的空间
夜的鼾声轻轻响起
昏黄的灯光下，我被黑夜抛弃
或者，遗忘
岁月。像一把锋利的刀
切割着苦难和思想
一个人，从刀刃上走过
鲜血浸渍的刀口，闪着寒光
疼痛和荒凉
远处。寂寥的脚步声
擦破我内心最后一道闪电
照亮，一滴水的
行程
对 比
秋天。一只鸟儿
用逃离的背影，反复描述
身后，巨大的空白
我在屋内，一动不动
寂静，以碎裂的状态
向四周分散。墙上的钟声
通过耳朵，制衡
我的呼吸。一只手捂住胸口
掌心的温度，迅速濡染
秋天的孤独
最后。阳光握住稀薄的秋凉
缓缓打开我的身体
一群蚂蚁
拖着秋色，在裂缝处
开始，拥挤
风吹故乡
风吹过，岁月无痕
那些残积的记忆，除了自己的姓氏
和名字，一点点
磨光了棱角
秋天已到。疯长
一个季节的颜色，铺设好场景
开始暗淡下来
我一直逆风行走着。泥土、尘埃
以及，闪身而过的风景
都成了，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时候，我一直
在想念一个词，一个关于命运
走向的过程——
拼，原来是手与手
并在一起，以一个极端的角度
触碰，生活最深的底线
我依然无法转身。掠过
或者忘却
那些飞逝的残影，从过往的风声中
追赶命运的鸽哨。而前面
最终的归宿，从一块土地里
认出，我剪不断的根
一截废旧的时光
风一吹，天就凉了
一片树叶飘落在地
微黄的光阴，碎裂，脆响
碾过，额前折叠的箫声
深秋。透着生命的感悟
匍匐在叶子的脉络上
以一种颜色，呈现季节的重量
每一次晃动
仿佛听见，春天流水拍岸的
声音
但果实落地之声，在秋影里
相互触碰，撕裂岁月起伏的回音
秋天，高过我的孤独
骨骼里撒落的血液，布满天空
一只蚂蚁，艰难爬过寂静的墓碑
沉默的背后，流水不息
窗前。一粒纽扣
锁住一截废旧的时光
像一幅油画，在眼前叠起
而我，已不在其中
你听，阳光迸裂的声音
我一直想念，一束雪野深原中
沐浴过的慈祥、清澈的目光
一半阳光，一半海水
我流连于一个午夜奔驰的梦中
迷醉。那些黑夜漂洗过的
宁静和忧伤
于月光的背后，抵达土地沉重的缄默里
我高于灵魂的影子
一次次，以父亲伟岸的姿势
步履铿锵。光与影纠缠着
燃烧的炊烟，一缕缕游离于旷野
远方的故乡，疼痛
而沧桑
一朵花的阵痛，打开一个春天的序幕
那些阳光，大片大片的阳光
在一种浩瀚的开阔中，金质地开放
父亲躺在山上，静静聆听
阳光迸裂的声音
母亲咳嗽着，坐在春天
思念成伤
渺 小
太阳一出来，影子
也跟着跑出来了。我走到哪
它跟到哪
它在证明，太阳不是万能的
也有，她照耀不到的
地方
我在想，有些事
太阳都做不到。我在人世
行走江湖
显得，多么渺小
逃 亡
风追着叶子，画弧线的轨迹
命运把脉流水的温度
在一场疾驰的追赶中，试着
做一个，决裂的背叛者
但，夕阳下
总有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影子
认出了我的原身，一直跟着我
步入中年，或者
深秋
钉子的态度
锤子重重落下，星火四溅
相对论中，数十朵梅花
开始逃亡
一寸寸陷入事物的内部
贴紧一种主义，一个人的青春
让事实，在荒芜的岁月
留下庄重的脚印
结痂的伤痕，有些隐喻
借用某种力量
抵达，一个人内心的苦
这是生活的平衡术
我不是卫道士，没有人说
就一定，不要挑明
木 匠
其实，木匠
就是把自己的思想
拆散了
用钉子重新组装一下，做成
生活的必需品 然后
跟它们一起
过日子
或者，是把人们需要的东西
做成身体的一部分
最后，跟着自己一起
慢慢陈旧
时光书
小时候。母亲总喊我扔废弃之物
我乐意这样干，是不愿
辜负那片大好时光，借机出去
和阳光、花儿一起
闹春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
母亲开始不喊我了，大小的垃圾
她都慢慢裹好
自己扔
每次，在丢掉之前
她总要打开袋子，左瞧瞧
右瞧瞧。生怕
一失手，就扔掉了
她的春天
交 还
城池，在秋风中
开始陷落。我双手举过头顶
把影子，交给灯光
把自己交给落叶、雨水
河流和深秋
天一亮，我决定把影子
连同乳名和秋天
一并，交还给
自己
但，我发现
我与秋天互换了位置
相互间，成了彼此的
一部分
觅
初涉江湖，迎面风声很大
一路上
看见有人哭，有人笑
还有面无表情的人，唯独
找不到
大智若愚的自己
我只能在票子、房子
和车子上，随处张贴
寻人启事，可一直
没有结果
风一停，水就清了
我站在江湖的岸边，突然发现
我与自己，只隔着
一湖水的
距离
自画像
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漂泊着
世事沧桑
我无法返还我的青春
爱情和梦想 甚至连我的声音
也无法还原
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城市
我的生活，必须由一种声音
牵引着。才能到达
生活的根部
每年的春天。我在水边
看一枝柔嫩的柳条，垂钓
另一个春天。我把自己当做诱饵
钓起另一个我
像一把钥匙，打开一面镜子
认清真实的自己
最后。我干脆涉水而居
从故事里出来，又回到故事里
和我的爱人，相携一生
大 寒
大雪，如一场风暴终于来了
大地苍茫，山川、河流
以及我的村庄
全白了。祖屋和宗谱
积满尘埃，硕鼠们深藏不露
早已不见踪迹
我一生的愿望，就是
像一场大雪一样，纷纷扬扬
最后盖住世间的黑暗、不平和创伤
让村民们，有宪法的尊严
那些夹着公文包的人
比雪还白
填 空
这些年。我一直在尘世
四处奔波，忙于填补
生活的空白
至今，也无法
填满
我想，如果可以
在我离世之后，请你在一张白纸
或者，一块石碑上
帮我
完成这个遗愿
这样。就能永远看见
我在你睫毛上，种植的天空
以及，我远去的
背影
暗 涌
阳光铺路，每一朵浪花
是一次奔涌的承诺
衣角上蘸着跳动的水珠，噙满
温暖的碎片
风掠过，有飞翔的翅膀
撑住风的颠簸
我一直，在途中悬空着
无法落下来。每走一步
都怀抱所有的梦想、阳光和忏悔
迎着落叶的归途，托起
浪尖上的
沉浮
岸边。一簇静夜的篝火
肆意燃烧，星火帛裂的碎音
在我返回春天的路上
为一朵雪花的绽放，扶正
越冬的风声
陷 入
光阴静默，正在预支
所有人的青春
阴影，被灯光困在地上
一朵花的地盘，
向我圈出，春天的
一小部分
至于月光，我无法把它
逐出我的视野。它逃到对岸
依然，如一个人的命运
漂泊不停
落单的身影，斜在水面
让一条船
向着既定的方向，开始
动了起来
于是，整个月色慢慢空旷
我停止臆想，本末倒置的春天
揉碎了花的骨头，在风中
草草收场。此时
你若盛开
便一步步，陷入我的掌心
成为我
最后的流年
而我，将和许多人一样
一点点矮下去，矮到
与土地融合
以小草的生命，逆势生长
泄露
春天的秘密
个人简介：晓松，曾用笔名梓木、木梓林峰、守望黎明（原名：陈晓松），男，汉族。安徽省、安庆市宿松县人。现生活、工作于上海。曾任东方文坛的主持，荒原文学诗歌主编，现任先锋诗歌顾问、左岸风文学社秘书长兼《左岸风》总编助理、《大江诗坛》副主编、《诗黎明》主编。有诗歌编入《中国诗歌精品大观》《中国诗歌精选300首》《中国网络诗歌史编》等。“全民健身，诗意生活”全国诗歌大赛组委会执行秘书长。著有诗集《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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