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哥
王青兰
哥哥无论如何也没有赶上为他一直疼爱的外甥——我的儿子去远远的他乡工作送行。哥哥为此大病一场,我也因此耿耿于怀。
哥哥自从打听到我儿子大学毕业要去远方工作的消息后,多次叮嘱我要亲自为他他的外甥上班前把酒送行,但想到哥哥坎坷的人生经历,很不宽裕的家庭生活,我实在不愿年过半百的哥哥再为我操一点心。
哥哥大我八岁,严格说起来,我们应是表兄妹关系。哥哥的母亲也是我的舅母,在哥哥未满周岁时去世,舅舅无奈把嗷嗷待哺的哥哥送到我家,由我母亲抚养并随了我家姓氏,从此哥哥名正言顺地成了我家的合法继承人。但哥哥的命实在太硬,也有邻居说我和哥哥的命都太硬克父母,在我不足四岁、哥哥十二岁时,母亲生病去世,性格内向木讷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尚未成年的哥哥稚嫩的肩头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聪慧的他甚至来不及等到半年后的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成了当时生产队里年龄最小的劳力。哥哥每天拽着有些近乎痴呆的父亲随生产队的钟声出工上坡劳作,又随生产队收工的哨声回家,安顿好父亲,哄好了不谙世事的我便开始洗衣做饭、拾掇家务。哥哥和父亲辛劳一年的所挣好些年还不上母亲生前长病所欠债务,哥哥常常在阴雨天生产队歇工时趁机上坡刨些小草、柴胡、血参等药材、捉山蝎子卖钱后供我上学、维持家用。在我刚上初中时,父亲大病一场,家境非常窘迫,哥哥为了不让我辍学步其后尘,随生产队的壮劳力到我学校所在地———距家五华里的外村出伕修水库,每当工地上改善伙食发了最好的干粮——全谷的窝头、炖了有点腥荤的菜时,哥哥总舍不得吃,跑到学校让我上犒劳补脑子。
在哥哥艰难的支撑下,我好不容易熬到考上县重点高中,却因八元钱的学费差点与高中无缘,在我进退两难、在校外徘徊时,猛然在学校大门口的石墙上看到了哥哥为我已交学费要我安心学习的留言,当时哥哥的字实在太不漂亮,字体很不工整,歪歪扭扭还不醒目,简直是用小石头在大石头上的划痕。原来,哥哥为照顾将上高中的我,早又随公社出伕的人流到离学校最近的虎山水库建设工地干活。
为了供我上学让我有出息,哥哥比周围邻家的小伙子晚了好些时候才结的婚。
哥哥从小像父亲一样心地善良、为人厚道,无论是小时候和伙伴们上山拾柴、干活,还是长大后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他都会搭把手帮衬帮衬,哥哥大多时候少言寡语,他固执地坚守“吃亏是福”为人信条,遇事总是息事宁人,从不与人争高低,我家东临鳏居的黄大爷常常莫名骂人,哥哥虽也不能幸免,却照常帮他挑水挑柴。小时候家里困难,十天半月的吃不上一次荤菜,只有家里来客或过节时才改善伙食,记得每次吃菜时,哥哥总是把他碗里的豆腐、肉换我碗里的茄子把、白菜帮吃,说他就喜欢吃茄子把、白菜帮,比肉还好吃,每次做小米饭,哥哥总是把稠饭舀给我,说稠饭塞牙噎嗓子他只喜欢喝汤,当时幼小的我还笑哥哥傻,后来才明白哥哥的苦心。
如今哥哥刚年过半百,已是满头华发,他那早就佝偻的身躯也越来越瘦小,看上去再也不堪重负,其实他早就被艰辛的生活压垮了,但为了他身边的亲人,一直默默地挺着,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永不停歇的运转。
今天的我已为人父母,常常怀念过去的时光,深切体验到当父母的不容易,领略到了父母对子女的思念和牵挂,有了这层体验才忽然明白,经历了父母早逝未享受到父母疼爱的我,从哥哥那里得到了补偿,哥哥对我,既是哥哥,又是父母。自己是在哥哥的呵护中慢慢长大
成人的。哥哥是我今生做人的标准。我只有好好工作,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与人为善方对得起哥哥的养育之恩。
【作者简介】王青兰,女,济南市历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其文学作品小小说《山村牛仔裤》、《婆婆是个老来俏》、《醒着的梦》、《春光图》,散文《初冬的小河》、《网》、《栗花飘香》、《哥哥》、《消失的庄园》,诗歌《春雨》、《夏日的荫凉》、《眷恋》、《天之井》等在诸多知名文学刊物或报纸副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