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月饼·童年
徐友梁
“八月十五月儿圆啊,爷爷为我打月饼啊,月饼圆圆香又甜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这首儿歌是我在小学二年级时学唱的。30年过去了,每逢中秋节总会哼唱起这首歌,其婉转优美的旋律仍萦绕于耳。我的爷爷不是老红军,也没有给我打过月饼,倒是小时候母亲偷偷地塞给我俩月饼的情景记忆犹新。
童年,正是农村“吃大锅饭”时期,家里挺困难,一年之中只有在春节时才吃顿白菜油渣子水饺,平时是窝头饼子就咸菜。月饼在当时应该算是奢侈品吧,没见过,更没吃过。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吃到了月饼。
大概是七岁那年的深秋,我与几个小伙伴在生产队的一个大院里玩耍。那里养着许多牲口,还养着几头猪。大人们每天早上都到这里集合,听生产队长安排好活计,然后便带着锄镰锨镢等工具分头到地里干农活。
正打闹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一辆木制独轮车走进大院。“妈——”我飞奔过去。母亲肯定走了很多路,热得满头大汗,看见我,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我在家是老小,从小体弱多病,母亲最疼爱我。她放下车,顾不得擦汗,连忙去解车上的绳子。我这才发现车上捆着一口木箱,里面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好闻极了!母亲迅速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两个又圆又黄的东西塞到我的口袋里,紧张而低声地说:“月饼,快藏起来,别让人看见!”
尽管母亲动作麻利,尽管我听话地捂着口袋,但还是被小伙伴们发现并围拢上来,他们凑近木箱用力地嗅着、嚷着、猜测着。有的人鼻涕和口水洒在了车沿上。母亲慈祥地安慰着:“孩子们,这是公家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她推着诱人的满车香味,来到大队办公室门前停下车,走进屋里。她似乎是央求了队长,返回独轮车前,解绳开箱,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月饼。大家仿佛都没吃过月饼,顾不得手上的泥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轮到我时,母亲好像犹豫了一下,同样发给我一个。加上口袋里的两个,我便拥有了三个月饼!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真有一种晕眩感。 我捂紧口袋,将仨月饼都带回家。
晚上,油灯下,家里人齐了,父亲将月饼切开,每人分一块,而独独给我两块,说我的功劳最大。碎末儿撒了一桌,大家捡着吃了,真是“粒粒皆辛苦”啊!其实当时制作工艺很差——也许是放久的缘故吧,那月饼咬一口硬邦邦的,很硌牙。装月饼的口袋全是油渍,几天过去,仍能闻到那股香味。
那俩月饼该是母亲生命中唯一的一次私心吧,它让我感受到了贫寒中的母爱。后来谈及此事,母亲告诉我:那一年生产队给人民公社的粮库缴公粮,秋后结账时差一部分粮款,粮库便用一箱月饼顶账。其实八月十五早过去一个多月了。队长说不要白不要,领回来让社员们分着吃吧,于是安排时任大队妇女主任的母亲去粮库领月饼。母亲推着那辆吱吱悠悠的独轮车,往返20里,终于让大家都吃到了月饼。
后来每到中秋节,母亲都买回几个月饼。花样逐渐多了,还有苹果、梨等水果。皓月当空,全家围坐在院里,边吃月饼,边剥玉米,其乐融融。于是,每年春节后,我最向往的节日就是中秋了。
中秋之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那硌牙的月饼正如童年再也寻不见了。如今的中秋节,到超市里转一转就会发现,月饼的品种真可谓异彩纷呈:就产地而言,有京式、广式、苏式等等;口味有甜的、咸的、麻辣的等等;馅心五花八门,有桂花、梅干、五仁、豆沙、冰糖、白果、肉松、黑芝麻、火腿、蛋黄等等。都想尝一尝,不知不觉中,篮里已快盛满了。
“八月十五月儿圆啊,爷爷为我打月饼啊,月饼圆圆香又甜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这首儿歌留给我许多苦涩而又幸福的记忆。今年的中秋节快要到了,我又哼唱起这首歌,不料却招来了儿子的嘲笑:“老爸,你又OUT啦!到超市里什么月饼买不到?谁还打呀?”
【作者简介】徐友梁,男,山东济南人,小学教师,喜爱文学,其诗歌、散文等先后在《齐鲁晚报》《济南日报》《济南时报》《生活日报》《历城》《华不注》等纸媒刊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