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场没有发生的初恋
文/任静
那场没有发生的初恋,只能出现在我的意念中。
无数次在意念中反复出现一番初恋情景——那时我刚刚情窦初开,你也恰恰正当年,正是爱诗的年纪,对一切都是欣欣然充满了幻想,欣赏惊蛰时的菜虫花蝶,书里面到处夹着那些写满了爱的呓语的标本;细听小满时的蚕起食桑,仿佛你轻盈的脚步,凌波仙子一般踏过我梦中的胜景;寒露时的鸿雁来,立冬时的金盏香……也会轻轻唤起我无限的遐想,年轻的粉脸上净是甜蜜的期待。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而是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美好之中,无暇忧伤。
好像不需要安排一段美丽的邂逅,见面第一眼便会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你是修炼多年的神瑛侍者,而我便是你曾经日夜以甘露和耐心灌溉过的那株绛珠草。在黄昏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凝露等待,千年的等待只为你守候。耳畔只有一句台词让人动容萦怀:“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也,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么相倚着睡着了,梦里花儿扑簌簌落了一头一肩,连空气也被花香熏染得浓香醉人。这不是一首温暖的怀旧小诗,而是我梦中反复出现的一个美丽意象。
有一次坐公交车,上来一对年轻的恋人,看起来像来自农村。男女都穿着朴素,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包,是那种见过很多次也让人记不住模样的普通人。吸引我眼球的是他们的神态,两个人不时互相凝视着,似乎总也看不够,眼神是那种既有欣喜又含羞涩的含情脉脉,那样的令人怦然心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空座位,两个人互相谦让着,最后谁也没坐下,依旧是含情脉脉地笑,仿佛忘记了塑料袋勒着手指头的酸疼。那一刻,我的感动就凝结在盈盈泪眼中。我感到遗憾的是,我和你的初恋没有经历过这样纯美的风景。那种情窦初开的心动,热烈而含蓄,却义无反顾,任什么强大的外力也别想把他们拆开。
我意念中的初恋,仿佛一支曲笔,没有直抒胸臆的胆量,只有偷偷将爱恋的花朵,抛洒在你当年挑水必经的那条秀延河里,一任你的目光去发现,去忽略,希冀那些花儿像水花一样掀起你内心的波澜。如果聪慧的你也恰恰发现了那朵想亲近你的花瓣,并拾起它紧紧捏在手心里,躲在上游的我便会心如鹿撞,幸福得忘乎所以。
片片花瓣,凝结了不便言说的爱恋。那些像象形文字一样的熟地花瓣,闪烁着嫣红的光泽,从上游一路缓缓飘下,扮作爱的使者。如果捏在你手心里的那朵,恰好是留有我吻痕的那朵,如果你能顺着那吻痕嗅到我身上散发着的淡淡体香,如果你能将你深情的吻也印在那枚期待很久的吻痕上,如果你恰好抬起头用你多情的眼眸望向正在上游左顾右盼的青衣女子,如果你悠扬的口哨声像绳索一样缠绕在我濯洗的苦菜筐子上,如果你放下水桶,急急朝着上游走去……那么,这段美丽的初恋,便会绽放异彩,也许会扬帆起航,驶向幸福的港湾。
我的初恋是一枚青涩的果子,只知道很单纯地喜欢、心动、依恋,甚至苦苦期盼,继而忧伤。那时的我,还不懂得怎样用一个熟女的手段去打动你,用瀑布一样的青丝缠绕你,煲一锅喷香的粥,静坐灯下守候你,用一个妩媚的眼神,留住你……
如果留住你,最终结局可能会有两种,一种是成为你心口上的一枚朱砂痣,尽管相隔千里万里之遥,却会常常萦怀,隔月遥想;一种是成为你胸口上的饭粘子 ,散发着简单、温暖,却美好的家庭生活气息。执子之手,从红颜看到白发,相守成为一种不离不弃的习惯。
可是,所有的如果都是不可靠的风,我意念中的一幕幕“如果”,并没有如期出现。你可能从来就没有去那条秀延河挑过水;你从来就没有看到一些含情脉脉的嫣红花瓣流经你的身旁;即使看到了,粗心的你也不会发现那些细腻而热烈的吻痕;更不会逆流而上,去寻觅正在上游吟读诗经的青衣女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作者简介】任静,女,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现居古城西安,从事文字工作。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长篇小说《本是同根生》、中篇小说《靳凤的本命年》,公开发表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共计二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文艺报》、《中国青年报》、《中国监察》、《中国环境报》、《检察风云》、《延河》、《长春》、《延安文学》等报刊杂志。
*文中图片转载自任静老师的微信公众号“静园听风”,感谢任静老师授权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