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峰:在信仰的高原

马启代(左)、岩峰(右)与桑恒昌先生在宁阳一中
——写在马启代评论集《仰看与俯视》出版之际
认识启代君之前,我已读过他不少诗作,并知道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但他的诗绝少一般校园诗歌的油腻与矫情,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张力,一种颖悟,使人掩卷之余,倍感畅达。
这实际是一种境界。
我们的认识是必然的,不需要任何引荐和铺垫。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时在泰城读书的启代君风尘仆仆地赶到我苟安的那个小镇,结束了我们神交已久的历史。他是那种说不上英俊但让人过目不忘的青年,稍长的乌发遮掩不住他那突出的宽阔的充满智慧的额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燃烧着激情,厚厚的嘴唇挑着刚毅,只是说话时苦有似无的一丝羞赧,告诉人们他还是一个纯情的孩子,一个尚未成熟但渴望成熟的少年。不记得那一天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与我们的追求有关,命运有关。在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我们频频接触,又匆匆分手,正如启代后来回忆的:“整个夏季我们陷在自己的艺术梦想中,为自己的青春作着理想的设计。”
那的确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夏季,大汶河以其特有的方式收留了三位桀骜不驯又率真坦直的浪子,并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营养。不久,《太阳泪》呱呱落地,给沉闷的小镇带来些许清新。然而,我们的真诚能够感动无数青春的面孔,却打动不了那些僵死的魂灵。小镇,那个古老的小镇,从头到脚都散布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促使人们不得不作出新的抉择。于是,在大汶河的呜咽声中,在来自官方和民间的重重压力之下,启代君不告而辞,谭践君望风而逃,企图负隅顽抗的我尽管对这片土地情有独钟,见大势已去,也只能卷起铺盖滚蛋。三个人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又去了三个不同的所在,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无法抗拒,也无力抗拒。
启代君是一匹马,这匹马终于给人套上了缰绳。是被迫还是自愿无关紧要,关键是他——当时的他——必须面对现实。参孙不能离开大地,作为凡人的启代君又怎能耽于幻想?
但他毕竟不是一匹驽马。乌骓嘶风,的卢啸月,在那个有限的空间里,在他乡的明月下,现实中的启代君虽然不能信马由缰,但他可以到理想的王国里纵横捭阖。这是精神的家园,它虽然远离现实,却切切实实存在着,在启代的追求中,在启代的生命里。正是因为他对现实和命运的反动,才使他这匹良驹没有在那个弹丸之地变成一只“井底之蛙”。
伫立在人类精神的高原,启代君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他扬起高傲的头颅,发出一声声雄浑而悲壮的嘶鸣:从《杂色黄昏》到《苦渡黄昏》从《魂殇》到《马启代诗歌精品赏欣》,从《桑恒昌论》到《仰看与俯视》……十余本厚薄不等、内容各异的专著构成一组鲜活的风景,在他精神家园里美丽着、摇曳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和睿智的光芒。
“成功的花/人们只羡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冰心《繁星》)在很多人看来,启代君是成功了,但有谁想过,这成功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启代已不是过去的启代,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本职工作,社会公务,这一切都需要他去关照,去安排,数以千计的作品都是他忙里偷闲挤出来的。月明星稀的夜晚,启代君独坐灯下,奋笔疾书,那一行行、一张张蝇头汉字,像无数精灵,载着他一往情深的执着与爱意,或哭或笑,或歌或泣,争先恐后地来到这个世界,让我们感受到一个天才诗人的博大与孤独。
有些问题是我们永远无法回避的,除非我们生来就不受其约束。像许多天才的作家和诗人一样,这些年,启代君做了许多似乎与追求格格不入的事情,尽管他知道:“精神创造的东西,比物质更有活力。”(波德莱尔《火箭之一》)这很让一部分人暗然神伤,甚至颇有微词。如果是出于对启代君的关心和同情,我想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以此对启代君的人格横加褒贬,却是令人不能容忍的,我们只能把这些自命清高者归之为“小人”。
启代君不是超人,他和我们大家一样,吃的是人间烟火,这就促使他不得不做些有助于生存和生活的事情。他何尝不想平心静气地埋头书房著书立说?他有这种天赋和才气,但他没有条件——物质上的保障,社会应该而没有为他提供这种保障,他只能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去“违背常规”,甚至“铤而走险”。尽管如此,现实中的启代君仍然不是一个成功者、胜利者,那形式上的轰轰烈烈掩鉓不住内容的虚空,因为真正的天才只表现在某个方面,而不是生活的全部。否则,他就成了全能的上帝。
启代君是一匹骏马,一匹离群索居的良驹,但他并不孤独,因为他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那充满诱惑的精神家园,足以让他驰骋一生。
卡夫卡说:“你可以避开这世界的苦难,你完全有这么做的自由,这也符合你的天性,但也正是这种回避是你可以避免的惟一的苦难。”在接踵而至的苦难面前,启代君没有回避,他也有这种自由,并符合他的天性,因此,我坚信他定能战胜来自四面八方的苦难。
值此启代新著《仰看与俯视》出版之际,作为他的朋友,我写了这些与本书无关的话,而没有对他的作品作任何评点,相信读者会理解我的苦衷。
仰看抑或俯视,在信仰的高原,是作者的自由,也是读者的自由。

岩峰,原名杨岩峰,山东宁阳人,现居泰山。早年曾组织“大汶河文学社”,并创办社刊《汶河浪花》。多年从事报刊编辑工作。迄今已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千余篇(首),并多次获奖。“玫瑰系列”组诗曾在诗坛引起广泛好评,被誉为“玫瑰诗人”。出版有诗集《太阳泪》《野玫瑰》《独对玫瑰》《八月的爱情》《咏叹》《幻影》《挽歌》和散文集《樱桃园》《隔膜》《在信仰的高原》等。作品被收入多种专集和年选。主编有“俏狐”、“未了”、“文化别墅”、“国粹思想先锋”等多套丛书。现为《泰山文艺》《泰山文化》《枣花》诗歌散文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