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黔西侯尚培先生的辞赋缘
高原赋帜映双星、宏扬国学辞赋情
——吾与黔西侯尚培先生的辞赋家情缘
文/穆升凡
在贵州黔西和仁怀,有两位相交十余年的辞赋作者,一个是红色作家,辞赋作品频频展现;一个是《辞曲赋月刊》编辑,期期呈现新作,微信交流不断,这就是我与黔西辞赋作家侯尚培先生的交流记忆。
一、黔山初晤:辞心共契的同乡之缘
2012年仲秋,我在中赋会专栏发表《仁怀赋》,字里行间的赤水河涛、茅台醇香,意外收到黔西侯尚培先生的留言:“同为黔人,读此赋如见故乡月,酒中赋、赋中情,皆在字缝里淌着乌蒙山水的骨血。”此后月余,我们隔着屏幕探讨《黔西赋》与《播州赋》的地域精神,从郑珍的“经师皆人师”聊到莫友芝的“赋史互证”,虽未谋面,却因同饮一江水、共怀黔地情,先成了辞赋知己。
丙申年立冬后的第七日,乌蒙山的晨霜将世界浸成青灰色。我蜷缩在老旧客车的座椅上,看窗玻璃凝着的霜花慢慢长成枝桠状,远处黛色山峦在铅灰雾霭中若隐若现。当“黔西”二字的白漆站牌从雾帘中挣出时,站台柱下那个青布棉衫的身影正跺脚取暖,山风卷着碎叶掠过他鬓角的白霜,手中那卷《鸭池河赋》稿纸被吹得哗哗翻动,像只急于冲破晨雾的纸鹤。
“升凡兄,可把你盼来喽!”他踩着结霜的青石板迎上来,鞋底的泥点在石板上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想来是摸黑赶了二十里山路。握手时,他掌心的薄茧划过我手背,带着毛笔杆的温润,却又有常年翻山抄录碑刻的粗粝——那是触碰时光褶皱的质感,墨香里混着山胡椒与晨露的清冽。说话间,他忽然从棉衫内袋掏出个油纸包,温热的黄粑香气混着木甑子的草木香,在冷冽的晨雾中洇出一圈暖色:“尝尝咱黔西的土滋味,炭火炉煨了整宿,掰开还能看见柴火印子呢。”
青石板小巷在脚下蜿蜒,檐角冰棱正滴着水珠,叮咚声应和着远处马帮铃铛的脆响。巷子尽头的“赋庐黔驿”被爬山虎裹成绿墙,深褐色老藤上挂着未化的霜粒,门楣匾额上的隶书“赋庐黔驿”被晨露洗得发亮,落款“尚培”二字藏着水西土司碑刻的筋骨。门前两株老梅开得恣意,朱砂色花瓣落在苔痕斑驳的石阶上,有的嵌进砖缝,有的飘在石臼积水中,像谁将《楚辞》里的丽句揉碎了,洒在时光的褶皱里。
侯先生忽然停步,从廊下竹篓里抱起个半人高的粗陶酒坛,坛口桑皮纸透着湿润的酒气,封坛棉线间还粘着几粒红缨子高粱:“去年在茅台镇收酒师赋稿,那老爷子醉醺醺地拍着酒坛说,‘我的赋都泡在酒里,你得用碗喝,不能用杯品’。”他呵着白气揭开坛封,醇厚的酱香混着晨雾漫出来,惊得梅枝上的灰雀扑棱棱飞向瓦蓝的天空。茶室门一推开,炭火的噼啪声便裹着苦荞茶的焦香涌来,窗台上七八个玻璃瓶整齐排列,像装着整个黔地的赋魂——化屋基的蜡染裙角浸着靛蓝,纹路里藏着苗族迁徙时的歌谣;大关盐号的旧账册泛黄,朱砂圈点处“蜀盐入黔”四字,被他用小楷注成对仗工整的赋体;最特别的是块带酒窖泥土的封坛砖,凹痕里的“酒赋”二字,仿佛还能听见烤酒师傅当年边翻糟边吟哦的嗓音。
他用竹筒从陶缸里舀出山泉水,沸水在粗陶壶里咕嘟作响,应和着窗外梅瓣落在石缸里的轻响。两只粗瓷碗在掌心焐热后,才斟上琥珀色的酒液,光影在碗沿流转,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如赤水河般清亮:“尝尝看,这酒里有赤水河的骨、乌蒙山的魂,还有咱们黔地老把式们的精气神——他们蹲在酒窖边,边拌糟边哼赋,汗珠子掉在地上,都能砸出个赋句来。”说话间,他从棉衫内袋掏出本磨旧的《黔诗纪略》,红绸书签滑落在地,露出莫友芝论赋的段落,页边空白处层层叠叠的批注,新墨覆着旧迹,像山间生长多年的地衣:“你看这句‘黔中无闲草’,我总在旁边补‘赋里有真魂’。就像你写赤水河‘劈开乌蒙褶皱’,这‘劈’字多有劲儿,咱们黔人写赋,就得有股子劈开群山见日月的狠劲。”
说到兴起,他推开雕花木门,晨光裹着梅香轰然涌进屋子,满墙贴着的赋稿在光影中轻轻颤动——烟丝混桐油写在房梁上的《造屋赋》拓片,墨色里凝着松木的芬芳;苗族阿妈用苗文写在作业本上的《耕牛赋》,字迹旁画着耕牛踏水的简笔,牛角上还缠着几丝银线;最珍贵的是张渗着酒渍的宣纸,“甑子腾云,糟醅孕魂”八字力透纸背,侯先生指尖抚过泛黄的纸边:“这是王家酒坊老掌柜临终前,让孙子蘸着他的酒碗写的。他说,人走了,酒还在;酒没了,赋还在。”
暮色漫进巷子时,他往我帆布包里塞了包化屋基苦荞茶,又郑重地捧出用蓝布包裹的手抄《黔西赋》:“字写得不好,但每笔都是照着水西宣慰司碑帖临的,写坏了三张纸才敢抄。”站在梅树下挥手作别,夕阳给老梅镀上金边,他的身影与梅影重叠,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剪影——梅瓣落在他肩头,又被山风吹向远方,如同那些散落在高原深处的民间赋句,终将乘着时代的风,在更广阔的天地间生根发芽。
客车驶离时,车窗上的霜花渐渐融化,露出远处层叠的峰峦。怀里的黄粑早已凉透,却还留着木甑子的清香;手中的《黔西赋》稿本,每一页都带着侯先生连夜抄录时的体温。此刻忽然明白,这场初晤不是简单的相遇,而是两颗在高原深处蛰伏已久的赋心,终于听见了彼此的回响——当黔西的梅香与仁怀的酒香在粗瓷碗里交融,当山间的晨雾与案头的墨香在稿纸上相遇,属于我们的赋学之路,早已在这充满烟火气的黔地晨光里,悄然铺展成一条通向星辰的长卷。
二、皖地立帜:南北共振的赋学征程
2010年孟夏的桐城六尺巷,青瓦白墙在栀子花香中舒展,中国辞赋家联合会的揭牌仪式就在这充满古韵的地方举行。侯尚培先生作为黔地代表,身着青衫,胸前别着枚自制的蜡染胸针——那是黔西苗族姑娘用《迁徙赋》纹样绣的,他说要让高原的赋魂跟着他走进这千年文都。
揭牌现场,潘承祥先生手书“振衰起微”匾额,墨迹未干便引来喝彩。侯先生转头对我说:“升凡兄,你看这‘微’字,在咱们黔地可不是微小,是藏在群山褶皱里的万千赋心。”当他被推举为理事长,接过聘书时,特意展示了随身携带的《黔西赋》残页——那是从明代土司墓出土的碑刻拓片,字迹虽已斑驳,却依然能感受到黔地赋学的厚重底蕴。
成立大会上,侯先生宣读《桐城宣言》,读到“赋者,地域之镜鉴,时代之喉舌”时,特意提高声调,目光扫过台下捧着苗族古歌赋稿的黔籍代表,以及来自江南的赋家们。他的声音穿过“礼让”牌坊,仿佛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架起桥梁:“今日立会,非为文人雅集,乃要让边地赋声与中原雅韵同频共振。”
我在会上发布《全国辞赋创作普查报告》,当念到黔地有27位民间赋作者时,侯先生突然起身,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摞皱巴巴的手稿——有酒师用酒账纸写的《窖池赋》,有村医用处方笺记的《草药赋》,还有位八十岁的屯堡老奶奶口授的《地戏赋》。“这些散落在高原上的赋星,”他举着手稿说,“不该只在山沟沟里发光,他们是黔赋的根,也是中国赋学的活水。”
会后,我们在“赋庐”布置展厅,侯先生坚持将黔地展品摆在显要位置:化屋基的蜡染赋屏、茅台酒窖的封坛赋轴、水西土司的碑刻赋拓。当江南赋家惊叹于苗族古歌中的赋体对仗时,他指着《贾理》古歌的苗汉对照本说:“咱们苗族的迁徙史,就是一部唱了千年的活赋,每句古歌都是平仄相谐的赋句。”
三、黔赋合璧:笔墨共舞的地域书写
2013年春,为撰写《仁怀赋》,我与侯先生沿着赤水河徒步考察。在茅台镇古窖池群,酒糟的醇香裹着水汽扑面而来,七十二口老窖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侯先生蹲下身,用手指摩挲着窖池石壁上的斑驳痕迹:“你闻这味道,是粮食与时间的对话,也是赋与生活的共振。”
在杨柳湾古街,我们偶遇一位正在封坛的老酒师。他边用桑皮纸封坛口,边哼着自编的赋句:“甑子蒸日月,窖池酿春秋,封坛一坛酒,留待后人讴。”侯先生立刻掏出笔记本记录,老酒师却摆摆手:“先生莫记,这都是粗人瞎唱的,比不得你们文人的赋。”侯先生握住他的手说:“大爷,您这才是真赋,带着酒气的赋,比纸上的更有滋味。”
创作过程中,我们数易其稿,为一个意象争论不休。侯先生主张突出赤水河的“野性”:“赤虺河劈开乌蒙褶皱,这'劈'字要写出黔地的刚劲。”我则想融入茅台酒的“温润”:“酒甑蒸出日月魂,这‘蒸’字要带出时间的醇厚。”最终,我们在“赤虺河劈开乌蒙褶皱,将日月精华酿成琥珀;茅台酒醉倒中外宾朋,把中国味道写进史诗”这句中达成共识——刚柔并济,正是黔地赋风的特质。
赋成之日,我们在赤水河渡口焚稿祭河。侯先生将初稿投入河中,火光映着流水,他喃喃道:“赋从生活中来,也该回到山水间去。”当《仁怀赋》被刻上仁怀市政厅文化墙时,那位老酒师带着徒弟们前来观礼,他摸着碑文中的“甑子腾云,糟醅孕魂”,突然老泪纵横:“这写的就是咱们烤酒的日子啊,没想到咱们的日子也能变成赋,刻在墙上,传给后人。”
四、薪火黔传:培育新苗的赤子之心
在“文都赋学院”授课时,侯先生总爱带学生走进黔地的山水村寨。在黔西化屋基苗寨,他让学生们围坐在火塘边,听苗族老人唱《贾理》古歌。“你们看,他指着老人手中的铜鼓,每道纹路都是一个赋句,每个鼓点都是一个韵脚,这就是活的赋学教材。”
我负责的“地域赋学田野调查”课,带着学生们记录屯堡地戏的赋赞唱词。在天龙屯堡,一位演“三国戏”的大爷唱道:“头戴金盔身穿甲,跨下战马走天涯,今日登台唱大戏,要把忠勇传万家。”学生们起初以为这只是普通唱词,侯先生却指出:“这是典型的赋体结构,首句状貌,次句言志,末句明旨,与汉代大赋的铺陈手法异曲同工。”
2017年,“潘承祥赋学基金”首奖颁给黔地民间赋社。颁奖仪式上,侯先生特意请来了那位屯堡大爷和苗族绣娘。绣娘捧着绣有《黔西赋》的蜡染裙说:“我不识字,但听得懂赋里的话,就把它绣在裙上,这样上山干活时,赋就跟着我走了。”侯先生接过裙子,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这一针一线,都是黔地赋学的传承,比任何奖杯都珍贵。”
我们发起的“赋学对子”计划,让老赋家与年轻人结为师徒。72岁的茅台酒师李老爷子与22岁的大学生小张结成对子,两人合作的《酿酒赋》在《辞赋刊》发表时,李老爷子盯着铅字感叹:“这辈子拿惯了酒勺,没想到还能拿笔杆,写出这么漂亮的赋。”小张则说:“从李爷爷那里,我学到了赋的根在生活里,在老百姓的烟火气里。”
五、双星耀远:从高原到世界的赋学征程
2023年,联合会十三周年庆典在桐城文庙举行。侯先生穿着黔西刺绣的对襟衫,胸前别着那枚蜡染胸针,在台上发表主旨演讲:“当年在黔西初见,我与升凡兄说,要让仁怀的河与黔西的山在赋里结亲;今天,我想说,要让中国的赋与世界的诗,在文明的长空中相望。”
庆典上,我们推出的“黔赋进京展”引起轰动。展柜里,茅台酒师的手稿、苗族绣娘的赋体蜡染、屯堡地戏的赋赞唱词,与《文都赋》《仁怀赋》等文人赋作并置,形成独特的“黔地赋学谱系”。一位外国汉学家指着绣着《黔西赋》的蜡染裙惊叹:“原来中国的赋,不仅在书本上,还在老百姓的生活里,在他们的衣服上、歌声里。”
会后,我们在“赋庐”谋划“国际赋学云论坛”。侯先生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参会名单说:“你看,法国汉学家要翻译《茅台赋》,日本俳句诗人想与咱们的苗歌赋对唱,这就是赋的力量,能跨越语言和文化。”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本新抄的《黔西赋》,字迹比当年更见功力:“我最近在研究用赋体翻译苗族古歌,让世界听听咱们高原的声音。”
如今,我们仍常聚在“赋庐”,他泡着黔西的老鹰茶,我斟着仁怀的酱香酒,案头摆着最新的《辞赋刊・元宇宙版》。当看到毕节青年赋社用AI生成《天眼赋》动画,侯先生笑道:“当年在赤水河焚稿,以为赋只能扎根土地,没想到如今它能乘着科技的翅膀飞向宇宙。”
窗外,桐城的梅花与黔西的老梅正在视频连线中绽放,跨越千里的花香在屏幕上交融。侯先生忽然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高原赋帜,双星永耀”,落款时特意加上“黔西尚培、仁怀升凡合书”——这八个字,既是我们的初心,也是我们对赋学未来的期许。
六、赋道未央:永续回响的文化长河
从皖山到黔水,从初晤时的青石板巷到如今的元宇宙赋会,十余载光阴,我们见证了辞赋从书斋走向市井,从高原走向世界。侯先生常说:“赋不是文人的专利,是属于每个中国人的文化基因。”他的笔记本里,记满了民间赋句,最新的一页写着:“烤酒的赋在酒坛里,绣花的赋在针线上,种地的赋在田埂间,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赋收集起来,让它们发光。”
我始终记得在黔西初晤时,他捧出的那些带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