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回忆录播讲之八
作者:赵洪洋 播讲:杨建松
进入到神经外科病房后,科主任斯脱伊德对我很好,经常让我和他一起手术以便向他学习手术技术。在科主任的影响下,几位主治医生也都想带我手术,一方面让我知道他们手术做的好,另外一方面,他们也觉得我是一个得力助手。
当时我对莫林南教授的手术兴趣很大,选择首先跟他学习功能神经外科技术,莫林南教授是德藉尼加拉瓜人,为人谦和,有中国的儒家风格,他主要从事立体定向活检,帕金森病的微电极治疗技术,是科室中2名教授之一。他也是整个科室带组医生中感觉工作最轻松的医生,当然我看重的是他从事的技术是我们科室的一项空白。我跟他做手术时,他总是认真地给我解释手术计划,他的声音宏亮,说话抑扬顿挫,条理清晰,逻辑性强,不愧是教授水平。他精通德语、英语、西班牙语、荷兰语,他的性格和学识都是我十分钦佩的人。周末,他也常请我去他家聊工作,品尝他夫人的厨艺。在科室,他若看到有年轻医生对我有不敬之处,总是出面维护我。
更让我感恩的是,他对我博士论文的帮助。我在国内经过一年多德语学习,通过了全国德语水平统一考试(GPT),德语听和说较英语 容易,但写作难度大。可分动词,名词阳阴中,形容词尾变化等,都是难点。我写个日常邀请函,书信、贺卡尚能对付,写正规医学论文就只能知难而退了。先是请示科主任斯脱伊德教授,说可以写成英文。英文写好后,学校又来通知,说还是要写成德文。在与莫林南教授闲聊中,他知道了我的难处,向我伸出援手,他让我把英文论文给他,四天后,他就把我的英文翻译成了德文。而且读起来朗朗上口,文字的叙述、逻辑条理也都比我写的英文更加通顺,更容易理解。我在通读了这篇德文论文后,高兴异常,激动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而莫林南教授只是淡然一笑,他说,我的论文写的很好,他的翻译工作只是举手之劳。我知道德国教授的时间是宝贵的,他们的工作报酬也是很高的,他自愿无偿给我翻译论文,让我感动不已。我是个知恩必报之人,后来我想联系莫林南教授来中国讲学有个报恩机会,可惜,他调离了单位,一直没能联系上,成为了我的遗憾。
莱弗医生是纯德国人,前面我也提到与他同做动脉瘤手术的经历。他的父亲是德国小有名气的画家。他的性格鲜明,做手术也很有特点。手术室护士和年青医生都不太愿意与他同台手术,一是觉得他手术时间长,二是他脾气不好,经常指责同台手术的麻醉师和护士。据我观察,他的手术技术还是很细腻,有时为了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会突然大喊几声或对着麻醉师和护士吼叫几句。但我认为他是一个好的神经外科医生,他会在手术艰难处,经常问我如果换了我当主刀会如何处理,对于我的回答,他大多数会很满意,我对他处理棘手区域的手术技术深感钦佩,并报以赞美之声,他听了自然是心花怒放。他似乎也很看重我的点赞,如果他在成功处理了一项艰难操作后,我没有吱声,他就会转头问我:“你不觉得我很棒吗?”就这样,莱弗和我在工作中彼此都愿意搭档并结下了深厚友谊。
莱弗医生还带有研究生,他知道我在神经外科实验室做过大鼠手术,所以让我帮他的研究生完成科研的动物手术部分,这虽然要占用我不少时间,但我还是乐意帮他,直到他的研究生完成课题。
课题完成后,莱弗医生总是在周末约我一起出去玩,或是参观博物馆,或是坐在街边喝咖啡,有时在街边买个热狗边走边吃,德国人是喜欢AA制的,但莱弗医生总是给我买单,他从不征求我的意见吃什么,每次他都一样买两份,不管我喜不喜欢,都要硬塞一份到我手里。感觉像一对兄弟,当然,他是大哥。他还有一特点就是不像大多数德国人很守规矩。有几次他带我晚上看电影,经常在人行道红灯亮时,他也拽着我闯红灯。跟他在一起有种轻松自由的感觉,既使我有对他不敬的语言,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前面提到的多瑙医生应该是科里最忙的医生,他是准教授,在科主任领导下,全面负责科室的行政和医疗工作,同时还要带自己的医疗组,他和莱弗医生主要做脑肿瘤和脑血管病的手术。多瑙医生后来做了柏林市郊一家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多瑙医生与莱弗医生不一样,他显然是科室非常受尊重的医生,与科室医生的关系也很融洽。他做手术动作熟练,不拖泥带水,所以手术时间不长,麻醉师和护士都愿与他同台手术。
多瑙医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尊重老医生,他常和一位老医生搭档手术,他对我说,他实际上是不需要老医生给他搭档的,让老医生一起上个台,可以给老医生增加些经济收入,同时让老医生有种有价值的感觉。这段话对我影响很大,使我在以后一直保持着对老医生的尊重并让老医生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多瑙医生让我感觉最亲切的是他经常建议我参加有意义的学术会议,他知道我经济拮据,便每次主动让我搭他的便车,一路上给我介绍德国神经外科界的著名专家和特长,沿途休息吃饭,总抢着为我买单,这在德国都是不常见的。多瑙开车很猛,德国的高速公路不限速,一次碰见大雾,他的车还是开的很快,在过一桥时,雾里猛然看见前方有一车辆近在咫尺,他猛踩刹车,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我俩都吓出汗来。事后他一直夸奖宝马车的刹车技术和质量都能排世界第一。多瑙医生十分勤奋努力,他随时都携带电脑,就连吃饭他也边吃,边看电脑整理医疗和科研数据。多瑙在德国神经外科界最出名之处当然是他为卡斯帕医生打抱不平,并率领科室医生扳倒科主任的事,他的哥哥是宝马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部长,在这件事上,他的哥哥起了很大作用。多瑙也因为此事的出名,在德国屡屡应聘科主任失败。
多瑙的家庭可以说是既幸福又不幸福,幸福之处是儿女成群,他爱他们,子女们也爱他,不幸福之处是离异过3次,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麻烦。多瑙医生和我相处的很愉快,他也总想帮我,他向我介绍过很多如何成为德国医生的方法,他真心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同事。当我一年的访问学者时间快到时,他请我到他家吃饭。席间他对我说:“赵医生,你还是留在德国工作吧,你在中国一月的工资才够在德国一天的饭钱,我真的觉得像你这样有才干的医生留在德国会有好的生活,事业也会前途无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争取到机会。”我当时很感动,但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那晚,多瑙夫妻俩送我到门口时说,想到我回国后那繁重的工作和低的收入,他们十分伤感,并说在我需要他们时,他们定会伸出援手。
走出多瑙医生的家门,路上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感慨万千,那空中光芒闪耀和暗淡无光的星星中,我会是它们中的哪一颗呢?
下一节将继续介绍我德国的良师益友。
(感谢关注!待续……)
作者:赵洪洋 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协和医院二级教授、主任医师、硕,博士导师 、 德国萨尔州立大学带薪教授。湖北省神经外科学会第八届主任委员、第九届名誉主委、湖北省第一届神经外科医师协会主任委员、湖北省脑血管病防治协会副会长。总主编神经外科亚专科学丛书一部、主编专著三部、副主编专著二部、主译专著二部。近两年在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及朗诵作品6篇,获得2020全国抗疫征文“逆风奔跑的人”一等奖。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江日报、武汉春秋杂志、今日头条、湖北朗诵艺术家公众平台、都市头条、北京天合朗诵艺术团平台发表文学和朗诵作品六十余篇。参编三部抗疫诗文集。
播讲: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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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回忆录
之一 初到德国的惊叹与尴尬
之二 我在德国做科学实验工作
之三 我在神经外科监护室
之四 德国神经外科临床见闻——我的全新体验
之五 在柯曼达夫人家过元旦
之六 《让德国年轻人理解中国》
之七 《在科主任家的两次“有苦难言”》
之八 《我在德国的良师益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