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敦运 摄影:刘汉林
朗诵:邹萍 杨建松
编辑和音乐设计:杨建松
——乌龙泉街有个居民点叫“膏药铺”,小湾只有80个人,占地面积0.13平方千米。几十年前这里还叫“陈妗(jìn)铺[1]”,文绉绉的。文绉绉的湾名改成“膏药铺”是后来的事。
二十世纪的第一年,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干了一件让所有国人深感屈辱的蠢事!
由于义和团运动失败,八国联军攻入了北京,慈禧率众狼狈出逃,清政府被迫与西方强盗签订了《辛丑条约》。这个条约规定,清国必须向列强赔款45000万两(合14062.5吨)海关银,各省地方的2000万两赔款还不在其内[2]。
为了赔款,全体国人都被迫勒紧裤带,黄河岸边的祥符县更是苦不堪言,而慈禧却依然我行我素,仅一个月时间就挥霍了白银1871664两(合58.5吨)。
原来早在道光年间(1821~1850年)黄河就多次决口,水漫开封,本来土肥壤沃的开封郊县祥符,阡陌悉被河沙覆盖,稼穑(sè)尽死!百万生民无奈出逃。政府为了招抚灾民,曾暂免祥符一县的粮税。经过十数年的辛勤劳作,被荒沙掩盖的土地才渐渐种上庄稼,但由于盐碱太重,产量极低,人民仍旧衣不蔽体,食难果腹。可就在这时,《辛丑条约》的灾难劈头盖脑直泻而下。
1904年2月,河南巡抚陈夔(kuí)龙奏请在祥符周围的黄泛区重新征粮,并加征前18年的田赋漕粮(1886~1904,这18年本因地脊民贫而百朝廷免粮),这个毫无人性的“加征”对祥符的威胁太大了,别说贫民担负不起,就是中小财主也无能为力。
但官府不管这些,陈夔龙不管这些。
正式《告示》贴出后,民怨顿时沸腾。为了活命,祥符各村连日聚会商讨对策,并公推李元庆带众抗粮。
李元庆(1838~1904),回族。开封府祥符县治台村人。自幼习武,道光年间府学的武庠生(府学中作为未来将军的人选)。平素性情耿直,大胆敢为,富有反抗压迫的思想,而且还比较亲民。
素负民望的李元庆,被治台等13社(少数民族中相当于“甲”的组织)农民推为“社首”,出面去县府衙门请愿,要求官府收回开征纳税的成命,但知县孔繁杰不为所动,知府石庚更是嗤之以鼻。
满怀忧愤的李元庆日夜奔走,还在全县联络了有头有面的10个绅士组成了代表团,一起再去祥符县请愿,并义正辞严地申明:“开封五门四关,只有一门半沙地勉强能种点棉花……祥符沙地严重,无法纳粮,恳求县令转呈巡抚收回成命,准予免粮。”
但这次孔繁杰见来人甚多,就开始耍两面派,表面上向代表们保证向上转呈大家意见,暗地里却和陈夔龙密谋,不仅拖延时日,还派劣绅阮林等拉拢劝说,要李元庆辞去“社首”,放弃抗粮。心有黎民的李元庆当即进行了严厉斥责。
9月初,时年66岁的李元庆还是不顾年迈体弱,与其他代表一起协商决定:封锁通向开封的五门四关,严禁米面柴草入城,以给当局施加压力。为了统一行动,还决定农历九月二十八那天于开封城东南25里的薄店村召开誓师大会。他在通知开会的传贴上写道:“大家都要停犁住耙!击钟为令,一村击钟,村村传击,钟响集合,见字不存。”
二十八日早晨,祥符县钟声齐响,数万农民齐集薄店,李元庆登台慷慨激昂地高声喊道:“我们要活下去,就得让陈夔龙收回成命,他不收回成命,我们就不准米、面、柴、草进城!大家说中不中?”众口齐声响应,为了防止官府收买软骨头,李元庆又要求大家:“我们必须有福同享,有祸同担,一村有难,村村支援。”
会后,开封城内物价飞涨,人心惶惶,孔繁杰、石庚、陈夔龙,个个如坐针毯,急忙密调大军前来镇压。
李元庆得知后迅疾再传贴令:“各村立即准备抗暴。”然而三十日那天,两营官府开往治台与抗粮农民进行一整天的血战后,李元庆还是失败了。
农历十月初五(11月11日)夜,李元庆被害于陈留马庄柏树坟杨树下[3]。
李元庆牺牲后,家小大部被害,只有孙媳和小孙女在拳师丁仁等一帮朋友的掩护下,背着两个孩子侥幸脱逃。
几个月后,江夏龙泉一里(今乌龙泉火车站西)付宁七湾来了两大两小四个难民,冻饿一天后被好心的付家长房给收留了。
后来在外人的撮合下,逃难至此的李家小孙女还与付家幺弟结为了连理。
有了付家出手相助,自称姓“陈”的李家孙媳带着孩子也得以在梁子湖边落脚。为了不给小姑子增加更多的麻烦,好强的“陈嫂”带着两个孩子东去几里,选择一个偏僻的地方搭了两间土房安顿下来。由于这个新建的小湾女主姓陈,又是付家舅母,所以被时人称作了“陈妗湾”。
“妗”就是“舅母”的意思。
如果没有另一突发事件,这个湾名很可能就这么一直叫下去。
让湾名改版的契机出现在辛亥年八月十九(1911年10月10日),那一天江夏人熊秉坤打响了武昌起义的第一枪,随即清王朝轰然坍塌,就连统治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也寿终正寝了。当新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国人中的男丁都开始踊跃剪辫、剃头,江夏城乡的剃头匠一下子因忙成“红”,有时还不得不秉烛夜剃。
却说这龙泉一里有位老剃匠,为人和善,平日里也特别受人尊敬,没想到的是他忙中出错了,由于理发工具不干净,结果让不少人感染了今人所说的“金黄色葡萄球菌”,一百多位老少头上都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疖子。
所谓“疖子”,就是生于头部、背部的急性化脓性疾病。病区皮肤通红、灼热、疼痛难忍。陈妗家的小儿也长了疖子,可在别家孩子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家小儿却贴了膏药,不两天就红消热退,恢复如常。
这下大家都涌到陈家,来讨膏药救急。
消息传到付宁七,幺爷问妻子:“你嫂子懂医?”
“嗯,我嫂子春妮其实姓柳,是柳庄医馆‘长兴堂’的千金,闺中就能拿脉开方的。”
“何不早说啊,我们也好帮她开个药铺,日子不就过得轻松一点?”
半年后,陈妗湾还真的开起了中药铺,不过最受人欢迎的还是各种膏药。于是有乡亲说:“叫个么陈妗湾喽,干脆就叫‘陈家铺’!”
“应该叫‘柳家铺’才对。”
另一位接过话头:“还讲个么陈家柳家,大家喜欢的是她家膏药,我看不如就叫‘膏药铺’!”
“要得。”
“要得。”
“光‘要得’不行啊,我们给她送个匾,么样?”
“要得,要得!”
几声“要得”立即定版,“约定速成”变成了约定俗成,“膏药铺”从此登录江夏一举成名,而且独此一份!
两天后,以塾师为头,大家还真的敲锣打鼓送来了一块大匾,上面大书“长兴堂”。付家姑爷也扛来了一块招牌“长兴堂膏药老店”。遗憾的是,大匾在抗战时期被汉奸给砸了,只有那块木牌被陈家人小心收藏才躲过浩劫,成为今天膏药铺的镇村之宝。
在粤汉铁路没有开通(1936年9月1日)之前,膏药铺成了这一带方圆十几里求医抓药的应急之所;即使后来铁路通了,在特殊情况下这个膏药铺也曾为一些人解过急难。
记得那是1941年仲夏,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时刻,保福祠陈太乙的道士陈明太星夜敲开了长兴堂的大门,请求柳太婆配制几百张膏药,以帮助新四军诊治包疖。事成之后,柳太婆不仅分文不取,而且还将20块银元悄悄塞给交通员,让他交于陈明太,协助地下党员涂康民医生办好那里的医疗所。
81年后,我在乌龙泉街幸福村膏药铺湾碰到村民陈拥军,他告诉我,他家就是从保福祠陈太乙搬来的,但却不知道这段历史。
“唉……”
这一声长叹,叹出了多少惋惜和遗憾,多少向往和期盼。
2022年,陈拥军的儿子陈亚雄,放弃了月薪三万、辞去了在上海于世界500强的任职回到幸福村,创立了一家“武汉幸福农业合作社”,发动村民入股、参与经营,希冀村民能在家门口就业……但陈亚雄也知道,即使这样,合作社依然缺乏自己的核心文化。
幸福农业合作社的核心文化是什么呢?
朝思暮想多时,突然,那自小就爱的“柳太婆传奇”跃入脑海,遗憾的是,他却不知这个传奇的根又在哪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能不能让古老的传奇有个具体的落点,能不能让这个落点变成产业,带动村民致富?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通过微信公众号不定期推送,让膏药铺的外宣路径变得更专业、更集中,而且还注册了“陈三一”和“柳太婆”两组商标,可是,中药产业太过专业了,单靠一己之力实在难为,好在他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华中科技大学同济药学院、湖北中医药大学的专业团队相继入驻;又依托“国企联村”,武汉出版集团出资租用闲置土地、建设大棚、种植中药……
陈亚雄起步了,“膏药铺”如鹏始振,双翼渐张……陈拥军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这里真的未来可期哟!
2023.12.15彭敦运写于江夏
注:
[1]湖北省第二次全国地名普查登记表.乌龙泉街[M].各乡镇地名.内部资料.2014.
[2]中国历史网.2020年5月8日.
[3][清]陈夔龙.河南巡抚陈奏查办祥符县东乡地方匪徒借端煽聚折[M].夔蕉亭杂记.卷二, [J].东方杂志.第二卷第一号:1905.2.28.
作者:彭敦运,男湖北省学科带头人。湖北省地方教材审定专家。省教育厅重大项目(校本教研)组专家。中南三省班主任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中央教科所特聘专家。《中国信息技术教育》“在线班级”专栏作者。《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专栏作者。国家NOC赛事班主任赛项设计人兼第一届裁判长。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朗诵:邹萍,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武昌水果湖第一小学高级教师,武昌区印象教师。曾在洪山礼堂湖北省庆改革开放40周年朗诵音乐会上参演,指导学生的朗诵作品多次获国家、省、市、区级大奖,带着雏鹰“朗朗书声”走进人民大会堂参演获一等奖。一直奉行:“诵”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读”好。将初心融进灵魂,把使命藏心中。
摄影:刘汉林,武汉市江夏区摄影家协会会员,李白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城市规划工程师,擅长自然风光、城市风光。
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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