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敦运 编辑:杨建松
朗诵:丁晓汝 许正超

深秋的龙泉山,万紫千红、四野烂漫,碧波荡漾的百里大湖水汽蒸腾,丰意盎然的岸边,畈田中稻浪翻滚,棉花地里银瓣竞秀。
突然,山凹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锣鼓声。
忙碌着的人们抬起头,四下张望:哪家在办喜事?锣鼓打的《步步高》哩!
嗯,肯定是放榜,有人中了举。

还真被猜对了。
原来,村头那间破屋的小儿邹智,竟然夺得了(明成化二十二年)乡试第一,成了名满湖广的解元公!
一张文榜,震动了武昌。
为此,邹姓在祠堂召开家族会,族长决定为新解元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所以当锣鼓响起时,引来了龙泉街上千人空巷。正当乡邻啧啧之际,20岁的邹智骑着高头大马,在衙役们的簇拥之下进了镇。见到乡亲们如此抬举,慌得他翻身下马,双手合揖,并口占一绝:

龙泉山下一书生,
偶占三楚第一名。
世上许多难料事,
市儿何用喜相惊?
翩翩少年,谦谦公子,他将自己夺魁只称“偶占”,并谦逊地禀告父老,这没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碰上了好运气。
据说真才子,从不显摆。
也真不愧是达家良后。
“达家”?
是的,就是人们常说的“显贵之家”。
梁子湖边的二龙山(灵泉山之东小山)下向来就有“几达家”之说。
几达家也叫“几大家”,它起于汉,兴于唐,旺于宋,盛于明,散于清,俨然是灵泉文脉的消长表,也是江夏兴衰的有力佐证[1]。
达家兴,江夏兴;达家败,江夏衰,这在封建社会屡试不爽。

如果我们能把目光拉回,并穿越750年的时光隧道,的确是能看见南宋咸淳十年(1274)元军攻下武昌后的灵泉毁灭,在元军的屠刀下,几个达家死的死,残的残,没死的夤夜潜奔。
几十年后,原来散去的达家子孙才陆续回到二龙山下,收拾破屋、重垦荒芜,延续先祖香火。
首先回来的是张家(张叔夜后人),尾随其后的是辜、岳、沈、樊、李。
“辜”是新来北姓,“岳”是武穆裔脉,“樊”为樊哙子孙,“李”乃李蹊后世,只有“沈家”是当朝大户。
史载,侯景之乱(550年左右,南朝梁国侯景发动的武装叛乱)后,东南地区的经济崩溃,加剧了华夏的南弱北强,南方士族纷纷流散。即使吴兴(浙江湖州德清县武康镇)新宠沈家(因为沈恪平乱立功被封为东兴侯)也不得不分脉迁居江夏。到了元朝后期,因张士诚率众起义,兵占江浙,沈家老户一看不妙,在朝高官沈如筠(yún)立即告别兄长(沈如篁),沿着先人足迹也走进了灵泉山。
来到梁子湖边的沈如筠,为了站稳脚跟,托媒力攀,娶了达家张养浩之女(张添佑的姑母)为妻,虽然没生子女,但将添裕(张添佑之兄)收为继子。张添佑又娶沈如筠庶女为妻。这样亲上加亲,终于完成了沈张两“达”之间的网络构建。

后来,沈如篁见胞弟站稳了脚,临终前也叫己脉前来投靠。这后来的一脉,还真出了不少聪慧贤达、非官即富,譬如:沈钟、沈世昌、沈原本、沈鉴、沈镛、沈铠、沈宝、沈贲、沈贡、沈英……[2] 
元朝中期“六达家”在灵泉山下重聚后,不断开山拓土、植棉播谷;建屋起祠、兴街复市;刻书兴学,吟诗品画,终让当年那些雄奇瑰丽的倚山亭阁、随水轩榭,开始寻回旧日倩影。散落在二龙山下的灵泉寺、听松阁、远眺亭、大观桥、春露亭、秋爽亭、晴雨井、百卉园、龙龟戏鱼池、蓼莪堂、含山楼、万卷书楼、拜寿台……也一一展示出各自的辉煌与别样雅趣。
然而,重聚后的达家还没能充分享受精心营造的安乐,元末的农民战争就爆发了,达家们也成了各支流军眼中的肥肉,于是,六“达”又一次狼狈逃命。
当他们再次聚首时,王朝已是朱明,且这里先来了曾、辜两家。
曾即曾泰,辜为辜皋。两位皆因康茂才推荐而被朱元璋“特征”,赐为“翰林”。
对于这曾、辜两“学士”,即使元朝宿官沈如筠也不敢小觑,所以从宁港翰林山(据传那里两个沈家湾,都为沈如筠后人所建)回来后,也加紧与这两家的走动。
李樊两家,虽遭遇战乱,但因为家族根深,待政局一稳重回灵泉时,依然种田收租、课子育孙,不几年就在灵泉镇上恢复了元气。这样,以“曾”替“岳”,形成了灵泉镇上的新“六达”。附近村民,见大户人家纷纷返回,有点实力的也到古市上来找机遇,或开坊营作,或建店立铺,到洪武十年(1377年)左右,灵泉古市就再次崛起,人口突破了2000,成为鄂州(今武昌)东郊了不起的商埠,也是能与金口媲美的滨水大镇。
其实,这一时期参与恢复灵泉古市的“准达级”大姓,还有尹与赵。待到洪武三十年(1397)时,来灵泉落户的人就更多了,以至于史书记载说这里有56姓人家[3]。
有一次,辜皋与皇帝对话时,偶然谈及祖上曾因滥杀无辜,以至于被时人贬称“辜董”。朱元璋告诉他:“‘辜董’非复姓,从朕召你开始,就只言‘董’可也。”。有了这金口玉言,辜家立马改姓为“董”。改姓后的董家,也有不少子弟挤入仕途,就在董皋之后,又有董开鼎这样的精英,非“梁”即“柱”。
胸有委屈的是“沈”家,他们的“机遇”本不想要,但又不得不要。史书记载说,当初楚王朱桢欲占灵泉福壤时,由于不服,沈如筠曾与他一起入京面圣。望着须发皆白的沈如筠,明成祖朱棣忙说:“啊,赐坐。寡人赐沈阁老后人姓朱,可调出方城一段予。”皇帝亲自把黄连塞进了沈老之口,你是吞还是不吞?不得已啊,他家让出了良田玉基(就是今昭王茔园城墙的那一段),后人还被迫改姓了“朱”。这样,明初的八达家,此时变成了曾、董、张、朱、李、樊、尹、赵。
永乐二年(1404)后,灵泉山边出了一位杜宗晦,他不仅殿试高中(三甲第222名进士),而且此后政坛青云,被擢为布政使(相当于省长),于是杜姓也挤也进了这里的达家。
不久,有一水军战将邹衍四,因为跟随朱桢平定铜鼓(今贵州锦屏县)立下战功,“邹家”肇起为秀,灵泉达家数一下子涨到了“十”。
“十”是满数啊,人们还是习惯“八”。于是有好事者将没有朝官的尹、赵两姓摘出,所以到永乐五年(1407),龙泉(25年前已经改“灵泉”为“龙泉”)的八达家就变成了樊、李、张、朱、曾、董、杜、邹。

众所周知,灵泉山可是宝地,历朝的风水先生都说这里灵气盎然,来武昌就藩的朱元璋六子朱桢,岂能不知?
颇有心计的他每年都要到此山避暑,在山环水绕之中的徜徉让他常常感叹:“惜乃阳宅,若为阴宅极佳。”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特花重金从鲁地请来风水大咖王化龙,做了一次勘定,在确定这里为“五龙捧圣的吉地仙壤”时,便勒石为碑,还镌上了王大师的提赞:“龙泉特结许多年,粉黛三千云外悬……”,也就这个原因,灵泉山从此就被称做了“龙泉山”。
善良的乡民哪里知道,就在“灵”换成“龙”的那一瞬,就决定了这块宝地行将易主,一场弱肉强食、旷日持久的“霸地”与“反霸”斗争,夹着血雨腥风,嵌入了楚天首县和古市灵泉的悠悠方志。
在这场斗争中,明成祖朱棣的“赐姓”成为瓦解“八达家”的致命一击!
受击后的达家,依然不服,前前后后在江夏竟然打了140多年官司。
小小县衙,敢将楚王当做被告?
到了第7代楚王手上,这位不择手段的朱显榕终于收官,把古镇上的张、辜、岳、沈、樊、李、曾等达家后人统统赶走,并将他家客堂温舍建成了自家的森森阴宅。
被撵走的八达家去了哪里?
故土难离啊,含着眼泪的八达后人只得落户在老基东南八里处,也就是后人说说的“八大家”。

今天的“八大家”是龙泉街道的一个自然村,它北枕舒段湾,东靠梧桐湖、西至大江湾、南牵升华四范,有农户26户,村民93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达”过的灵泉巨户!
然而,这却是史实。好在今天八大家,已经治愈了历史创伤,再不必只盯着这一隅僻壤,他们的后人早已放眼世界,翱翔长空。
注:
[1][2]张高荣.灵泉山八名家录[M].新编灵泉志.武汉出版社.2006.1:47;140.
[3]祁金刚.龙泉八大家[M].江夏溯源武汉出版社.2008.12:P232.

作者:彭敦运,男湖北省学科带头人。湖北省地方教材审定专家。省教育厅重大项目(校本教研)组专家。中南三省班主任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中央教科所特聘专家。《中国信息技术教育》“在线班级”专栏作者。《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专栏作者。国家NOC赛事班主任赛项设计人兼第一届裁判长。

朗诵:丁晓汝,公务员,武汉大学艺术学院研究生,潜江电视台原播音员,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曾多次主持全市性文艺演出。

许正超 公务员 喜爱诵读艺术,曾获武汉青年诵读最美声音一等奖;“悦读青春,书香武汉”朗诵之星一等奖。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铁马豪歌专栏三年阅读已逾一亿三千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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